大观园里的“茶面子”

《红楼梦》里，讲茶的地方实在不少。虽都是“茶”，却也是形形色色。北京史大家邓云乡先生，还曾将《红楼梦》里的“茶”细分为六类。依我看，大致可先分为“能喝的茶”与“能吃的茶”。喝茶是雅事，讲的人多。那今天，咱们就聊聊“吃茶”的事。

《红楼梦》第七十五回中，尤氏到西府和大观园里去探望病中的王熙凤和李纨。没想到途中，被邀去和贾惜春议事。俩人话不投机，不欢而散。尤氏到了李纨住的稻香村，闷闷不乐。李纨想着拿些点心出来解闷，尤氏推脱不要。李纨这时说：

“昨日他姨娘家送来的好茶面子，倒是对碗来你喝吧”

说罢，便吩咐人去对茶。

 

这里说的“茶面子”，其实就是“油茶”。老北京人，则是叫它“油炒面”。记得我小时候，奶奶在家就经常自己炒制。大致是将面粉放入铁锅，用微火翻炒。看面粉呈现出麦黄色，也就可以放在锅里备用了。再将牛骨髓放入另一锅，旺火烧到将要冒烟的温度，倒进炒面锅中拌匀。把芝麻炒出香味，核桃仁炒熟再切碎，一起拌入炒面中。这“茶面子”也就算是做成了。

喝的时候，取适量茶面子放入碗中。用沸水冲调成糊状，即可食用。这也就是《红楼梦》李纨口中，“对”茶面子的步骤了。至于甜口还是咸口，则要看个人喜好了。上等的茶面子因为有核桃、黑芝麻和牛骨髓等作料，是一种不可多得的滋补佳品。尤其是在冬季，喝上一碗真是暖遍全身。

 

皇帝也爱喝油茶

爱喝油茶的不只是大观园里的十二金钗，甚至还有九五之尊的皇帝。雍正皇帝即位后，非常重视河道工程。一次，他亲自到河南视察黄河水利。路过郑州西北一个叫武陟的小城镇时，正好赶上了饭点。县令吴世禄抓住这个拍马屁的机会，决定要好好表现一番。他让当地厨子献上了一道油茶，雍正皇帝喝过之后大加赞赏。正所谓“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于是“武陟油茶”名满天下。这位吴大人不仅做官精明，还具有商业才能。他看到有利可图，便在武陟县城西大街开起了油茶作坊。自己当官，夫人开店，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至今，油茶都是“武陟“当地的特产。

 

雍正皇帝喝油茶的故事，反而说明油茶绝不是什么高级食品。众所周知，雍正以节俭出名。吴知县是精明的官员，绝不会摆上一桌山珍海味孝敬皇帝。他深知，自己必须做出一副简朴亲民的样子。只有拿出真正民间百姓的吃食招待皇帝，才能够龙颜大悦。接地气儿的油茶，成了最佳的选择。

其实，这种“茶面子”算是清朝时的方便食品。像李纨给尤氏“对茶面子”，更像是一种加餐。而雍正皇帝视察工程时吃油茶，也像是临时的工作餐。“茶面子”开水一冲就可以食用，因此吃起来不受时间地点的限制。若论性质，有点类似于如今的方便面。但论营养，茶面子却要远胜如今的方便食品了。

 

没有茶的“油茶”

我走访川北巴中地区时，同样见到了油茶。像城中的“岳油茶”，还算是老字号了。但与北京的“茶面子”不同，巴中油茶的主料不是面而是米。其实这也并不奇怪，北方的面条到了南方也成了米粉。这“油炒面”自然也就成了“油炒米”。巴中油茶吃起来，口感更像北京的面茶。但是并不浇芝麻酱，却要撒上一层油炸的馓子。味道别致，是当地人最热衷的早餐之一。每天早上六点钟，就要开始排队呢。

可是不管是“茶面子”还是“油茶”，这里面其实都没有茶叶的成分。这个“茶”字怎么来的，说法不一。据我推测，大致这里的“茶”字更趋近于一种烹调手段。茶叶，是用开水冲泡后饮用。“茶面子”，也需要开水“冲”或者“对”这个环节。这冲“茶面子”，看着就像冲泡茶叶一样。像北京小吃“茶汤”、“杏仁茶”，大致也是因此得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