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新茶呈圣俞

［宋］欧阳修

建安三千五百里，京师三月尝新茶。

人情好先务取胜，百物贵早相矜夸！

年穷腊尽春欲动，蛰雷未起驱龙蛇。

夜闻击鼓满山谷，千人助叫声喊呀。

万木寒凝睡不醒，惟有此树先萌芽。

乃知此为最灵物，宜其独得天地之英华。

终朝采摘不盈掬，通犀銙小园复窊。

鄙哉谷雨枪与旗，多不足贵如刈麻。

建安太守急寄我，香箬包裹封题斜。

泉甘器洁天色好，坐中拣择客亦佳。

新香嫩色如始造，不似来远从天涯

停匙侧盏试水路，拭目向空看乳花。

可怜俗夫把金锭，猛火灸背如虾蟆。

由来真物有真赏，坐逢诗老频咨嗟！

须臾共起索酒饮，何异奏雅终淫哇。

【注释】
欧阳修（1007-1072）：字永叔，号醉翁，晚年号六一居士，吉州永丰（今属江西）人。宋天圣八年（1030）进士。官馆阁校勘，因为范仲淹辨诬，贬为夷陵令。嘉祐年间，加龙图阁学士，知开封府。后任枢密副使，参知政事。熙宁年间，因反对王安石变法退职。以诗文著名于世，是当时诗文革新的领袖。其史学成就卓著，主修《新唐书》、《新五代史》、另著有《欧阳文忠公集》、《六一词》等。

［1］圣俞：梅尧臣的字。

［2］京师句：熊蕃《宣和北苑贡茶录》说：“惟白茶与胜雪，自惊蛰前兴役，浃日乃成。飞骑疾驰，不出中春，已至京师，号为头纲。”宋子安《试茶录》说：“建溪茶比他郡最先，北苑、壑源者尤早。岁多暖，则先惊蛰十日即芽；岁多寒，则后惊蛰五日始发。”一旦焙出，立马飞鞭传送，犹如“快马加鞭送荔枝”一般。

［3］全句是描写建安北苑官茶开采时的喊山习俗。史载，每当茶园开采之晨，督办漕运官随从官吏、役夫及茶农，要在山场鸣金击鼓，扬声高喊“茶发芽”，由此成俗。

［4］枪与旗：王得臣《塵史》卷中《诗话》云：“闽人谓茶芽未展由枪，展则为旗，至二旗则老矣。”

［5］金锭：金是金属，锭是未经冶铸的铜铁。

［6］本句讲的是炙茶。团茶外面有油膏敷面，所以要用炭火炙，办法是：红泥小火炉，木炭放炉里烧红，用竹夹将茶饼夹在炭火上文火炙烤，烤到香茶显露，尔后趁热放进纸袋，汲去油膏，以使“精华之气无所散逸”。

【评析】

击鼓喊山：茶乡有“击鼓喊山”之习，始于唐而盛于宋。宋代建州北苑凤凰山举行，千万众人齐声呼喊“茶芽发”，场面极为壮观。此诗因品尝梅尧臣寄赠的新茶而作，与梅尧臣《次韵和永叔尝新茶杂咏》和诗都是宋代茶诗中的上乘之作。其中对建州茶乡“击鼓喊山”风俗的描写和“乃知此为最灵物，宜其独得天地之英华”的赞颂之词，都呈现出作者对中国茶文化的深刻领会和由衷的颂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