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我家吃罐罐茶去”，老爷子一拐一撅地走向他那阴暗的老屋子。

外面的风刮得小伙子直抖索，走进屋里老爷子开始燃起火苗，昏沉沉的屋子突然明亮了。看小伙子不坐，老爷子擦了擦热炕指示他坐在上面，说道：“今年多大了，帮我放点柴。”便拿着个竹筒对着土火炉子吹气，整个小屋子顿时烟雾缠绕，呛人的烟卡着小伙子的喉咙咳个不停。

 

土火炉子上摆了一个小瓦罐、几个小铁罐和一只茶蛊，老爷子在小罐罐里倒上水，放在炉子上烧，在炉边放上了大枣和馍，便两腿盘坐在土炕上，披着大褂抽起了烟，呛人的烟和柴火的烟混合在一起，空气中更是一连串的干咳。

  

“这个小瓦罐是用来煮茶的？”小伙子仔细看了，这曲曲罐青灰色，罐面都是岁月的茶渍，看似粗糙，八九厘米高的，底座直径约四五厘米的锥体，和几个小铁罐一直架在火炉上。

 “这是最原始的曲曲罐，是我太太爷烧制出来的，因为保管得好，我们都传了几代人，现在大家都用铁罐了。”老爷子自豪地说。

   

 “你这样拿烫吗？”小伙子顺手接了过来，烫得双手发红。

“习惯了就不烫，皮也厚了。”老爷子指着厨房说道：“帮我在柜子上拿三个杯子。

小伙子疑惑地走进厨房，琢磨两个人怎么要三个杯子。刚走进厨房，墙上灰灰的皮面剥落在地上，四处破旧杂乱但倒也挺像家里的，四面墙和屋顶都因多年的烟熏火燎成了灰黑灰黑的，头顶的椽梁像刷了一层黑黝黝的漆。

  

屋子里慢慢传来了枣糊的香味，罐罐里的水也沸腾起来，像极了鱼蟹的眼睛。老爷子砸破桂圆的壳跟烤糊的枣一同放进罐罐里，再撮一把茶放进罐里，茶叶和枣都舒展着翻滚着，一会像败仗的士兵奔命逃离沸水撞在罐壁，一会像湍急的漩涡不停地旋转，都快溢出好几次。老爷子看着我问道：“要加冰糖吗？”小伙子笑着应答：“我不吃甜。”

 

老爷子把烧开的茶水倒在三个杯子里，然后再给罐罐里加水，继续烧。此时正是枣和桂圆、茶叶和水融合在一起的味道，闻着香气小伙子忍不住拿起杯子嗅了一下。老爷子打了个手势说：“且慢，我们这里是必先敬神灵，一杯为土茶，二杯为苦茶，三杯为神仙茶。”说完双手捧着左手边第一杯茶，举过额头，敬奉在灶边。便再倒了一杯：“来，现在可以喝了!”

      

小伙子拿起杯子，热茶刚入喉，这苦涩味直涌心房，小伙差点吐了出来，问道：“老爷子，这茶怎么那么苦啊，感觉在喝浓缩的茶汁。”

 

老爷子大笑起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茶是熬出来的，越熬越浓，我们都爱喝，你试试一口口地呷着，我们这里的人把它当作一种享受。” 只见老爷子凑近杯口，嗅了嗅茶的苦香味，浅浅呷上一口，含在嘴里发出一个长长的“咕噜噜”的尾音，然后慢慢咽下。

        

杯子很小，小伙子试着慢慢地咽，“咕噜噜”的声音却发不出来，喝下后身体逐渐暖和起来，这苦涩回甘到甜至极的感觉真是无以言表的。是的，生活就象一杯罐罐茶，苦涩过后，终就是甘甜。

 

“吃点馍馍吧，泡着吃很有滋味。”老爷子顺了顺胡子。         

“这茶为什么要熬着喝？放红枣和桂圆是因为和药性吗？”小伙子给罐罐里再加了点水         

“真明，老辈人都说这茶是偏寒性的，红枣和桂圆是温性的，能中和，夏天能解渴消暑，冬天能驱寒增暖，我们日常都喝。这茶典故很多，来到我们这里做客的，不一定能喝上，我们有个民间说法：只有上了年纪的男性才可以心安理得地把它当做一种享受。小伙子喝茶，也只能是泡着喝，或者背着大人偷偷熬一罐儿，谁要是当着大人的面喝罐罐茶，那是要遭到别人的腹诽的。”

         

“那我岂不是要被嘀咕？”小伙子放下了杯子。

老爷子乐了“那是旧社会，如今相逢一碗罐罐茶，犹得逍遥作神仙。你要待多少天作神仙呢，今晚就睡那铺上吧。”

  

接过老爷子的茶，小伙子心里恰是舒坦，“这回，我真遇上神仙，老爷子谢谢您的茶，天暗下来我这就要赶路。”

   

“要去哪里，天色已暗，将就一晚，况且我这又没有狼。”说着又给小伙子倒了一杯茶   

“再喝我也醉了，我要朝圣的那个地方，自然风景秀丽，冬无严寒，夏无酷暑。那里有个湖与天相接，有飞翠流玉、鱼随泉涌的的甘泉，到那里参见佛祖和菩萨，可以遇见我的母亲。谢谢您的款待，我这就要启程了。” 小伙子说完，双手合十。

    

 老爷子见小伙子去向已定，起身拿了份馍馍还有棉褂，递了给小伙子，“愿佛祖保佑你，一路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