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紫砂壶,我并不甚懂,只是喜欢。经济条件不允许,也不考虑其升值或者捡漏之类。可是世间万物都抵不过喜欢二字。关于壶,还有些渊源。80年代初,父亲刚参加工作时候,到宜兴出差。与朋友到一个老艺人家里,相谈甚欢,临别时,老艺人拿出几把壶,让父亲挑一把,父亲推辞不过,就选了一把不起眼的壶,将要离去时却从老艺人眼中看出了一丝犹豫,可他还是慨然相送。父亲不解,出门后问朋友,朋友说,你这把壶是他可以卖的最贵的。父亲听后,转身返回老人家中,掏出了身上仅有的钱,全部留给老人。老人不快,我送你的,怎么还收钱?父亲说,这与情谊无关,您的情谊我收下,我没有手艺,只能留与金钱。老人百般推辞,父亲执意将钱留下,最后老艺人拗不过父亲,只得作罢,一路相送,挥泪洒别。父亲和我说,那时候人真穷啊,老人的家境太过寒酸,一间小屋,没件像样的家具,堆得全是做壶的泥巴。父亲农村出身,从小吃苦长大,自然也见不得别人受苦。我问他留了多少,父亲说一个月工资35元。父亲说这是他第一次“大方”的把工资花光,买的东西自然要送给祖父。父亲怀揣着这把紫砂壶,从宜兴回到北京,又从北京回到坝上,快要到农村老家时,骑自行车颠了一下,一路小心翼翼呵护的壶碎了。父亲很沮丧。回到家中,祖父问及,父亲说明事情原委,祖父说,壶碎与不碎,对于爹,是一样的。你也不要心疼钱,钱给的对,手艺人靠手艺吃饭,咱不能白拿人家的吃食,壶碎了也好,省的咱老操心这金贵的东西。
我儿时每次听到父亲说起这个故事,往往嘲笑父亲的莽撞,也常常想,那把壶留到现在能值多少钱。后来父亲又给祖父买过几把紫砂壶,算不上名贵,也许只是一种情结。祖父也很少喝茶,但是对于儿子送的紫砂壶,还是喜欢的。祖父常常在村子里面拿着壶转悠,无茶,只有清水。后来祖父过世,我也长大成人。父亲偶尔拿出以前的壶看看,跟我说,这是咱的传家宝。我心中不以为然,这根本不值钱,如何能叫传家宝。
时间荏苒,我念书毕业,工作,忙于俗世,与父亲聚少离多,回家后也很少交谈。几年前回到家乡,结束了在外漂流的生活,过起了上班下班的平淡日子。由于工作的不得志,心情苦闷,成为宅男。与父碰撞频繁,一语不合,两人便大吵一番,家中常常充满火药味。一日无事,上网时偶然看到了几把紫砂壶,突然就想给父亲买下。于是与店家讨价还价,终于谈拢,快递发出,心情却随着莫名忐忑起来,一天看几遍快递信息,终于货到,拿到手里,人也总算踏实。晚上送给父亲,父亲没有说话,但是我看到他的嘴角有些颤抖。“很贵吧”?父亲问我。“不贵,玩的。”依然言语无多,家中却不一样的温暖。
我对于茶,也不甚懂,但是朋友爱茶者多。有时小聚,几人聊天喝茶,好不惬意。喝茶在塞外小城有些另类,因为大家都爱喝酒。好茶,能品出者不是很多。好酒,能喝倒者实在太多。购得一些茶,还未品尝,便迫不及待告诉亲朋,相约时间品茗聊天。朋友听到我要他们来,都迫不及待,经常下午说起,晚上便可聚在一起。一壶热水,几杯清茶,常常聊到深夜。朋友说,咱这不喝酒喝茶也能醉了,是不是高雅就是这感觉。我说,与你们一起,我便觉得是孩童一般,只有稚嫩,何谈雅俗。
壶与茶,已然难分好坏。制壶者,为了赚钱,为了出名,又有几件静心作品。社会浮躁,无可厚非。也许有天真能安下心来做一把壶,只是做一把壶,那么,无论你是否有名,无论做的好坏,你就是制壶大师。茶,不管乌,红,绿,黑,黄,只要喝的人喝出心中的痛快与安静,茶叶的贵贱又有何妨。
有人说,紫砂壶用久了就可以不放茶而出茶香。其实,我们只要放缓匆匆的心,哪怕是清水一壶,也可茶香四溢,幸福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