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器酒具不分家

当人们刚刚饮茶的时候，并没有专门的茶器具。那时，茶酒还不分家。酒壶就是茶壶，茶杯就是酒杯。大致从隋唐开始，茶器具开始自立门户。到了陆羽写《茶经》时，就已经要单独辟出一章进行讲解说明了。可见那时，茶器具已经颇成气候了。

考古发现，同时印证了这一观点。1987年4月初，陕西扶风法门寺塔基地宫中出土了数千件珍贵文物。其中就有一套唐僖宗使用过的金银茶器具。这套宫廷使用的茶器具，后被当做供奉佛祖的礼物一同封入地宫。据同时出土的《衣物帐》记载：

“笼子一枚，重十六两半。龟一枚，重二十两。盐台一副，重十二两。结条笼子一枚，重八两三分。茶槽子、碾子、茶罗、匙子一副，七事共重八十两。调达子一对。琉璃茶碗拓子一副”

由此可见，茶器具在唐代中外期已经分得相当细致。至于用金银这样的贵金属打造茶器具，奢华程度自不必说。

 

时至今日，对于精美茶器具的追求也从未停止。一把紫砂壶动辄数万，一支品茗杯也轻松过千。以至于，如今饮茶人中甚至出现了“器物控”的流派。大家以成名茶人为风向标，立志将人家茶席上的器具全部攒齐。在茶器具上，投入的精力、财力都蔚为壮观。

东海黄公偷宝剑

由此，让我想到了《郁离子》中的一个故事。

据说，高士安期生在之罘山得道成仙。他手持赤红色的宝剑，可以随意驱使猛虎。指东奔东，指西向西，将百兽之王训的如同家猫。东海的黄公看见了，羡慕不已。他反复琢磨后认定，奥妙就出在这把赤红宝剑上。于是他将宝剑偷来，也准备去试试驱虎绝技。结果，反被老虎吃掉了。

故事中的东海黄公，过分相信了赤红宝剑的作用。他认为，只要是有宝剑在手，便可降龙伏虎。换句话说，他并没有看得起那位高士安期生。估计在黄公看来，只要我有宝剑在手，不知道要比你安期生强多少倍呢。宝剑作为一件器物，既可见又具体。所以，最容易被黄公注意。但是伏虎之时，安期生是否口中念咒、手中掐诀、心中冥想，黄公就不得而知了。这样一来，黄公才得出了“谓其神灵之在刀焉”的错误判断。费尽心机，得来宝剑又能怎样？到头来，还是难以施展神通。

 

其实泡茶中，也经常会走入这样的误区。有人说某某公杯好用，有人讲某某茶壶聚香，我们会马上兴奋的不得了。不管费尽千辛万苦，也一定得到这些“神器”。仿佛“神器”在手，立刻可以功力倍增。但像注水时的角度、闷泡时的分寸、出汤时的手法这样的问题，关注的人倒是寥寥无几。以至于，“神器”满厅堂的人，也不一定能泡出一款好茶。有些人稀里糊涂之下，便做了黄公门徒。

与茶器具交朋友

当然，也并不是说茶器具不重要。古人也讲“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可见器具自然是重要的。但是黄公既然已经拿到了宝剑，怎么还是被猛虎吃掉了呢？这里面，缺少的是磨合。《郁离子》原文写的清楚，黄公是“窃而佩之”。偷来的东西，毕竟不是自己的。这就如同女孩子挑衣服，每个人都要选与自己长相气质相合的。偶尔披上一件朋友的衣服出门，是很容易被发现的。因为那件衣服，不是你的。

《封神榜》中，各路神仙都讲究“炼法宝”。这个“炼”字颇为传神，讲的是人与法宝要合二为一，才能威力无穷。安期生在之罘山得到成仙时，想必也是与赤红宝剑融为一体。这样一来，黄公偷走宝剑，意义就不大了。换句话讲，这把赤红剑在安期生手里是法宝，在黄公手里就是废铁。这其中的差别，就在于人与物的结合程度。

《哈利·波特》里，也有类似情节。每位魔法师都要拥有属于自己的魔杖，材质尺寸各不相同。如果用别人的魔杖施用魔法，威力就要减弱。要是赶上魔杖再不配合，那就等着出丑吧。至于爱做饭的朋友，想必体会更深。在别人家做自己的拿手菜，味道总是不尽人意。其实倒不是因为紧张，影响了发挥。而是换了厨房，锅碗瓢盆都不熟悉。做起来，自然是四处掣肘。美味，自然也就出不来了。有一位美食达人朋友，曾经在别人家厨房仰天长叹：锅，还是自己家的好呀。

 

可其实这个锅，好在熟悉而不好在贵重。台湾新北南山中学的海伦老师，是位美食达人。平时在家，做中餐做日料也做地中海风格的菜品。但是，她却从不要求用名牌炊具或是专门炊具。她可以用同一套锅碗瓢盆，做出风格多变的各种料理。反观那些用着德国蒸锅、法国刀具、美国灶台的朋友，放佛更像是炊具收藏家了。

泡茶与料理，殊途同归。与其不断追求更新茶器具，不如与自己手中的老伙计认真打交道。武侠小说中讲究人剑合一，泡茶中也追求人器合一。人与器，在每日的泡茶中不断磨合。泡茶的茶，想不好喝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