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坭壶是宜兴县的非主流派,款式较多,容量较小,但她启发了闽南沿海乃至南洋一带的壶艺、茶风。由于自成一格的署款文化,形成了“大彬”、“孟臣”比比皆是,造成了考证上的“雾区”。明清两代。朱坭壶与闽南茶文化结下不解之缘,符合功夫茶壶“宜小不宜大”的概念。且因壶身较小,往往将题款移至壶底。由于明清达官显贵对紫砂器的追求,“上行下效”,使品茶三要,其中之一就是“壶必孟臣”,“孟臣”已成为宜兴朱坭小壶的代名词,所以朱坭壶虽有名款,但太多的“大彬”、“孟臣”反而等于无款了。
在玩赏宜兴紫砂壶的过程中,常有一种感觉:紫砂壶是“他”是He;朱坭壶是“她”是She,这种情感投射,当然其来有自。
就用途而言:紫坭是宜兴茶具的主流派,蕴于甲泥之中,又称“岩中岩”,其胎骨坚致,可独自成大器;朱坭则属非主流派,深藏于泥矿底层,矿形琐碎,须经手工挑拣,古谓“未触风日之石骨”。不利独自成陶,通常用作器表化妆土。
就色泽而言:紫坭色相沉郁稳重,庄严凝练,宛如玄铁重刀;朱坭色泽红艳活泼,娇妍多姿,犹如柳叶软剑。
就泥性而言:紫坭成型较易,坯体烧成率较高,窑温宽容度亦大;朱坭成型工艺难度较高,成品率约仅七成,泥性甚娇甚挑。
就触感而言:紫坭胎身气孔结构较疏松,器表触感较明显;朱坭颗粒细腻,器表透明度佳,触感平滑。
就声音而言:弹指扣之,紫坭音频较沉郁,共振性稍低,彷若男音;朱坭音频相对较高,共振性佳,犹似女声。
就式度而言:紫坭器形貌多变,或方或圆,或光或花,体多大方,容量较大;朱坭器形制较少,多为光素几何形,造型趋于纤秀,容量较小。
就地域而言:紫坭素为江南主流,一脉传承五百年,不绝如缕,近代更于港台汇成波澜;朱坭虽根柢深植宜兴,但个性活跃,每于域外带动风潮,如十七世纪中叶起,外销欧洲的“红色瓷器”。再如清同治以后,轰动东瀛茶陶两界的“朱坭烧”;以及从明末至民初,在闽南沿海,乃至南洋一带,所掀起的“水平壶”红色风潮。更值得注意的是,朱坭器所鼓动的红色流行风,每每引起欧洲、日本、潮汕、台湾陶人以各种方式加以临摹仿制,进而启发了当地的壶艺、茶风。
明清朱坭壶考证的雾区
二十世纪末叶,宜兴紫砂茶具在港台倍受青睐,不论紫坭、朱坭、绿坭、段坭,具成为茶客壶人的府藏珍爱。与此同时,对紫砂陶器的研究亦受到重视,成为显学。在研究探讨的过程中,当代作品一辨真伪,二评工艺成就,三论典藏价值,基本上问题不大。明清紫砂器则因历来作伪高手多,真赝之判较具挑战性,然紫砂陶史不过五百年,虽史料有限,但也不致考据无门。加上紫砂器的署款文化是历代工艺美术作品中较为罕见的,这种传承相当程度的深化了紫砂器的人文底蕴,更增添了后人的收藏乐趣,许多明清紫砂器的真伪辨别,也往往是依附着器身的款识而开启。反倒是明清朱坭壶的考证,面临了微妙的态势,以今后收藏家们的眼力与经验法则,对朱坭壶的断代辨伪,大体已能形成共识,争议有有限,然而对朱坭陶人们的考证,却不易找到着力点。因为同样系出宜兴的朱坭壶却因为自成一格的署款文化,形成“大彬”、“孟臣”比比皆是的盛况,几乎无法将一般砂壶的鉴赏准则转移、延用。形成了考证上不易突破的“雾区”。
无怪乎,初入此道者往往迷惑与:为何在朱坭壶的世界里,孟臣、逸公、大彬的作品如此丰富?而孟臣高寿三百尚能制壶?大彬死后照样可以制器题名?其实,这个特殊的“行规”已绵延三百余年,早就成为朱坭文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所以我们不妨换个角度来看,诚如奥玄宝所言:“然壶本玩具也,玩具之可爱在趣不在理……择其善者皆取之……知理知趣是为上策。”准此,则朱坭小壶能考之有据者,是谓理趣兼得;若未能如愿者,也不妨好好欣赏其意趣之所在。其实,透过各类资料的整合,我们还是可以大致掌握清明朱坭壶的脉络,这位红姑娘尚不致于“不可理喻”,反而应是“理趣兼具”的。
更何况,朱坭壶的署款文化是传之有年的习俗与行规,此与古今作伪谋利者所涉之“道德”问题,在动机上有着截然不同的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