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茶是指通过对茶的体认和感悟进行禅修的一种法门,也是依照禅理佛法来演绎的一种茶道。茶是参禅悟佛之机、显道表法之具,禅是以茶净心之理、正清和雅之道。可见二者互为表里,互为因缘,互为体用,互为能所。可以茶喻禅,以茶行禅,以茶悟禅,以茶参禅;也可以禅释茶,以禅施茶,以禅品茶,以禅释茶。
茶是佛的化身
大乘佛法普施“无缘大慈,同体大悲”精神,认为一切众生皆有佛性。为了度化众生,佛化身千百亿。因此,一切事物都可以被视为佛的化身。茶自然也是佛的千百亿化身之一,为众生解毒、解渴、净心养性,最终让众生觉悟成佛。一叶落而知天下秋,一片树叶能承载起无穷的自然之道,人通过喝茶取得与自然界的沟通,获悉宇宙的真理,最终可悟得佛性。从茶道中也能感悟人生,一泡好茶要经过诸多程序的磨难,经开水冲泡,才酿成茶汤,历练出清香。人生也是如此,需经历磨难方可成长,历经修行终可成佛。
试看,那些信佛的国度,茶事兴旺;那些饮茶的民族,佛法昌隆。佛法从印度传入中国,泽被茶叶故国;茶叶从中国传到印度,惠及佛法故乡。佛法和茶叶使得世界上人口最多的两个国家互通有无,使得茶叶故乡成为佛法最盛的国度,佛法故乡变成茶业最兴盛的国家,进而带动邻国茶佛两旺。佛教盛行的斯里兰卡是世界上人均产茶最多的国家;茶道风行的日本、韩国,佛法兴盛。第一个种茶的人是僧人,第一本茶书写于寺庙,最好的茶也都产自寺庙(如龙井茶出于龙井寺、大红袍源自天心寺、云雾茶产于庐山东林寺……)这些都是“茶佛一家”最真实的写照。
茶是菩萨的心肠
“菩萨”的全称是“菩提萨埵”。“菩提”是觉悟的意思,“萨缍”指有情众生;“菩萨”就是觉悟有情众生,也即普度众生。菩萨“上求佛道,下化众生”,以慈悲心度化一切众生,引导众生实践六度,终得解脱。片片茶叶如同菩萨六度波罗蜜的片片舟楫带领众生脱离苦海,同登彼岸。
六波罗蜜是指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和智慧。茶遇水舍身,而成茶饮,供养世人,就是布施波罗蜜;茶香四溢,犹如戒定真香,就是持戒波罗蜜;忍受采摘揉捻、高温炒焙、开水冲泡,就是忍辱波罗蜜;助禅去睡,提神益思,就是精进波罗蜜;和敬清寂,茶味一如,就是禅定波罗蜜:行方便法,净心导和,就是智慧波罗蜜。
茶是罗汉的自在
《法华经》云:“阿罗汉,诸漏己尽,无复烦恼,逮得己利,尽诸有结,心得自在。”茶叶经热水之冲泡,荡涤尘嚣,洗净铅华,无染清净,了断烦恼。茶漏滤出尘渣,流下自然汁液纯正茶水,象征罗汉诸漏己尽,证无漏智慧,得法喜禅悦。茶味由浓而淡,直至无味,诚如万有一空,诸有皆尽。施茶之道,无有分别,平等对待,提起放下,心无“他在”,而得自在。
茶是僧人的隐忍
茶是忍耐的象征,从采摘、做青、揉捻、焙火、冲泡,直至最后被喝掉,身经万般折腾,却能始终隐忍。佛陀涅槃后教化弟子以戒为师,茶可“涤随眠于九结,破昏滞于十缠”,因此出家人多喝茶,便能增加忍耐性。以茶助戒,益于修行。每当五蕴之火上来的时候,喝一口茶,往往能把火气降灭于未燃。
茶是凡人的人生
无论是大俗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是大雅的“琴棋书画烟酒茶”,中国人的生活都离不开茶。以茶喻人,古来有之,精辟莫过苏轼的“从来佳茗似佳人”之喻。佳人往往红颜薄命,佳茗又何尝不是?女为悦己者容,茶为知己者死。自古才子爱佳人,从来雅士尚品茶。好茶期待好水,期待会泡茶的人,更期待好人喝。以人喻茶,也不少见,如《晚甘侯传》、《叶嘉传》,洋洋洒洒,蔚为大观。人生得失尽在杯中,苦涩甘甜渐次展现。举起杯也举起了欢乐忧愁,喝下茶也饮尽了悲欢离合,放下杯也放下了恩怨情仇。苦尽甘来,起起落落,个中滋味,唯有自知。《红楼梦》以“千红一窟”为最好之茶,喻示人间纵然万紫干红,终归难逃—一哭,参透茶味人生,概括无差。
茶韵禅机
岩茶有岩韵,铁观音有观音韵,绿茶有幽韵……茶韵之说素来己久,那么什么是茶韵呢?恐怕没有一个人能真正说得清楚。真正的喝茶是要调动全身的官能来参与的,用眼睛去鉴赏茶色,用耳朵去听高冲低泡的声音,用鼻子去闻氲氤的茶香,用舌头的味蕾去品尝茶味,用双手去泡茶、沏茶、倒茶、举杯,再通过眼、耳、鼻、舌、身把末梢的官能感觉传递给心灵(意),在心里把对茶的颜色、声音、香气、味道、触感的结果进行整合而产生一定的意识(法),最后在心里所意会到的就是我们常说的茶韵。茶韵产生的流程正是佛法中“六根”(生理)对“六尘”(物理)的摄受而产生“六识”(心理)的过程。
关于茶韵的描述不胜枚举,但大都停留在感性的认知。如清代学者梁章钜在《归田琐记》中把武夷茶的韵用“香、清、甘、活”四字来概括。这无非从色、声、香、味去记录官能感受,并非真正的茶韵。他又说“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这“悠然心会”、“难与君说”的“妙处”才:是真正的茶韵。既然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那所有的文字描述和语言记载都是不准确的、不全面的。如苏东坡形容建茶“森然可爱不可慢,骨清肉腻和且正”、乾隆皇帝“就中武夷品最佳,气味清和兼骨鲠”的诗中都提到武夷茶中有“骨”的存在,后人因此把岩茶的韵定位为“岩骨花香”。花香能闻出,但茶中之“骨”为何物?无人知晓。
如果一定要在文字中寻找茶韵的记载,卢仝的《七碗茶诗》倒可以管窥一二: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干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蓬莱山,在何处?玉川子乘此清风欲归去。
但是,喝茶能喝出“两腋清风生”、“乘此清风欲归去”感受的能有几人?再者,这种茶韵只是一己的心领神会,他人并不一定能感同身受,往往不为他人所信。茶韵和禅机一样都是不可说、道不明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当年大慧禅师把号称禅门第一书的《碧岩录》雕版付之一炬,就是主张禅在悟,而不在学。禅的感受正如“禅”字“示单”的构字之意,是一种很单独的、很个体的。同样,茶之韵乃人在草木间的感受,浓淡由己,冷暖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