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问我，爸爸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喝茶呢？茶苦苦的，一点都不好喝。
   我说，是吗，爸爸觉得茶可好喝了，又甘又甜的。
   女儿歪着脑袋望着我，不相信的样子。
   她才8岁。于她而言，茶是苦的。
   于是我认真地问自己，茶到底是甜的呢，还是苦的呢？
   想想，我第一次喝茶，大概也就比女儿大一点吧。依稀记得当时我和一帮村里的小伙伴在秋收之后的田地里玩儿。奔着、追着、在稻草上摔跤着、打滚着。折腾渴了，一溜烟儿跑回家找水喝。贪图方便，我拿起父亲泡着许多茶叶的瓷杯就往口里灌。喝完一口，发觉是苦的，于是喳喳嘴，撂下杯子，去后院的水缸里打水喝。一边心里想，这么苦的东西，能喝吗，爸爸怎么喝的啊。
   而我的爸爸，喝茶的样子却是那么的甘之如饴。当时我的爸爸喝茶用的是一个白色的茶杯。每次他都是揭桌子上的茶罐，抓一撮茶放进白瓷杯里，然后用保温瓶把水注满，然后端到面前闻一下，盖上盖子。连泡茶的样子都那么的陶醉。当时我总以为那实在是太夸张了，那么苦的茶，还很喜欢的样子，爸爸可真特别。几分钟后，爸爸端起杯子，拿掉盖子，先是闻一闻，吹一吹，接着轻轻地呷上一口，还弄出熟悉的嘶嘶的声音，那个样子，大概比得上，当时被我誉为第一美食的加了很多白糖的开水，还要美味。
   我因此得出结论，大人们真特别，那么苦的东西，也那么爱喝。
   长大后，不知不觉间，我也成为了每日必喝茶的人。早上起来，一边梳洗，一边烧水，梳洗完，水也烧开了，坐下来，温壶，投茶，泡上一壶茶。喝完，出门坐车，回公司做事。晚上，回到家，坐下后的第一件事，烧水，吃饭。吃完饭，水已开，开始了长达一个多小时的喝茶……这俨然成为了我生活的一部分。少不得地，喝茶之余，想想事情，但更多的时候是什么也不想，只在于与茶相对，与壶相观，或者短暂的虚空着……至于茶的滋味，是甘的呢、是苦的呢，是醇的呢，已然不怎么在乎了，似乎是只要不是难以下咽，都已经没有多大的区别了。或许，喝茶之于我，此时已然成为了生活的味道了，成为了人生的滋味了吧。
   说实话，作为植物的叶子，本质里茶是有着苦涩的味道的。经过了层层的工艺，苦涩被去掉了，但苦涩的本质还是改不了的。而如此原本苦涩的东西，我们却对其自有一股钟爱。我想，这其实是人生的一种折射。我们总是处在生活之中，苦的、累的、不顺心的，痛苦的、甜蜜的等等，常常总是十之七八。而茶是苦是甘，是先苦后甘，是甘而又苦等等诸般滋味，里面有着与人生体验类似的感受。在我的印象里，父亲常常是劳累了一天回来之后，必然泡上一壶茶。并乐在其中。或许，他是在茶汤之中，感受生活的甘，生活的苦的吧。在茶里，有着对生活诗意的甘甜苦辣的吧。
   所以呢，喝茶，其实喝的是人生的滋味。
   对于小孩子，茶是苦的，她们童真烂漫，梦想里只有美好和欢笑，怎么能容得下茶的苦涩呢？
   对于青年人，茶有时候是苦的，有时候是甜的。在他们的生活里，恋爱的甜美，失意的苦闷，他们始尝人生的酸甜苦辣。
   对于中年人，茶是先苦后甘的。他们经历了人生中的风风雨雨，读到了挫折失败、成功喜悦，开始了思考人生，顿悟生活。茶的滋味，让他们对生活更多的内敛和沉思，他们渐渐懂得在茶中阅读，感悟。
   而对于髦髦老者，茶应该只有了甘醇的滋味了。因为什么样的苦和乐都经历过了，心底结满了岁月和世事的绵厚，抵挡和消化着世间的一切苦和乐，任何的苦都变得有了醇味儿。此时，他们本身已然成为了一杯茶，甘醇的茶。
   茶的味道，不同的人品出不同的韵味，我是难以把唯一的答案告诉女儿的。我想，随着渐渐长大，她会慢慢品出个中味道的。
   人生如茶，茶如人生。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慢慢去品，才能真正明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