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交替着饮不同的茶,起先是黄山绿茶,后来是浙江绿茶,接着又饮云南的一种茉莉花茶,并辅以一小杯冲泡的银杏茶片。此种银杏茶片微苦,有药用之效。我的这种饮茶方式,常被人视作“跑马式”,朝秦暮楚,但其实我只是想择出一种物美价廉、与自己性情相投的茶来。我还打算饮保健红茶,可是买了几小袋饮用,就觉得它像一个不好相处的朋友,时刻与我保持距离。
朋友力荐我买普洱或者碧螺春,我当然知晓这些在茶市叫得响的名字,可我不买。这当中除了经济原因外,还有一个心境,譬如当我拈着茶杯喝普洱,就会思忖,我喝一小口就是普通工人一天的工资,也许还不止,品茶如炫富,那还叫品么。“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山中的野茶并不见得逊于名茶,茶的优劣是要自己细品慢赏才能嚼出味道来的。
忽然想起外婆送的茶叶,那茶是真正的山茶,是在山里的茶树林里采的。外婆每年都要在那片茶林采茶。她从采茶到烘茶,再到晾晒,每一个环节做得都很仔细。外婆说一般朝阳面的茶树长的茶叶较好,采茶时只需摘二到三片顶叶,采回家后必须摊开,以防捂坏了嫩茶叶中的营养成分,而烘炒茶叶则是极其重要的,火候决定着制茶的成败,烘炒茶叶每次都是外婆和外公两人完成,一个人烘炒,一个人揉搓,外公称那是要揉出茶的精神来。最后就是晾晒,放到背阴处,一二天茶叶便干了。这时的茶叶有“火”,外婆便再放在家里的阴凉处,祛“火”后找袋子密封起来。外婆送我的山茶全是密封的,每次一打开,里面的茶气扑鼻而来,那样的气息充满了山野自然的韵调,令人神思。
外婆的山茶便是我的最爱。有了自己喜欢的茶,无好的水冲泡也不行。林语堂说烹茶的艺术一半在于择水,山泉为上,河水次之,井水更次,我赞同他的烹茶观点,但认为不太可行。尤其是山泉,恐怕鲜少人能饮到,河水倒有,可如今河水水质往往令人忧心,而井水,倒是不难。我就用家里的井水泡茶。泡出的茶水毫无尘埃,远不是城里的自来水可以比的。井水泡出的山茶,不宜大口大口地喝,需吮。井水洁净清冽,山茶野韵芬芳。
根据《茶疏》里的概括,饮茶亦与环境有关,饮时心手闲适,听歌拍曲,明窗净几,风日晴和,轻阴微雨,茂林修竹,荷亭避暑,清幽寺观。可见,饮茶与喝酒不同,它要的是清净,闲适,平淡,在一种轻松优雅的氛围中与茶对语。而我们人生的步履,现实的生活不也应如此吗?
夜阑静谧,啜茗宁神,品茶品孤独,亦是品自己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