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在宁静的夜里,亮一盏如豆的灯光,凭桌危坐,品一杯或浓或淡的香茗,听窗外轻风絮语,吐一腔心绪于纸上。更喜欢在细雨绵绵之夜,茗茶轻饮,将柔春的升腾,细雨的垂落,灯光的柔媚,随茶香一并入怀。
我不谙茶道,后经一位茶师指点,耳濡目染,潜移默化,方才懵懵懂懂,略知一二。
茶种类繁多,有好多有趣的名字,即便不饮茶,光听听这些雅名,就是十足的享受。比如以植物取名的“奇兰”、“水仙”、“白牡丹”、“黄金桂”、“莲子心”,还有“肉桂”、“凤凰水仙”……未饮之,心先动,顿觉色彩斑斓,满庭芬芳;又如取地名的“黄山毛峰”、“信阳毛尖”、“武夷岩茶”……想来奇幻飘逸,宛若武林剑客;还有以动物命名的,如“乌龙茶”,气势遒劲,如千年老松。而“凤尾龙须”则精细华彩,刺绣一般;以器物取名的“玉露”、“银针”,名字像诗一样,给人丰富的想象,那茶该是怎样的晶莹剔透……尤其诱人的,便是“碧螺春”了。你看这名字,鲜亮小巧,典雅高贵,让人感觉一个清新明丽的春天,一下子都流了出来。
茶,这一“天含之,地载之,人育之”三才化育之美甘露,能在人们品茗的瞬间,就为人架起一座沟通大自然的桥梁,让人能亲近自然,感悟茶之真味,忘却烦恼,身心得以净化,从而达到至高、至善、至雅之境界。我喜欢看茶在杯中次第开放,看茶在杯中缓缓展开叶片,一如美女展开美丽的裙裾。喜欢嗅茶香,一层层渗透,到最后物我两忘。
闻其名,观其形,思其趣,忍不住要泡上一杯。我喜欢饮黄山毛峰,形似雀舌,色似象牙,鱼叶金黄。将80℃开水缓缓注入茶杯,沉在杯底的银针立刻浮动起来。先是整体浮挤于水面,俄顷上下沉浮,来来往往,翩翩起舞。几秒钟后,一部分仍浮于上面,一部分则沉在杯底,中间的还在上下攒动。稍后,中间攒动的便感到疲累,不得不沉静下来。但见其牙尖直挺竖立,一片顶着一片。良久,和浮于上面的,一起徐徐下沉,最后与杯底的茶叶相融相合。细察其变化,感想也便从茶香里冒出来。
再泡上一杯花茶,似乎更有一份别样的情调。菊花茶抑或茉莉花茶,在适宜温热的水中,干枯的花儿迅速获得新生。它们在最短时间内,汲取生命的液体,以最快的速度重新开放,露出久违的灿烂和美丽。也许因为复出的快乐,它们颤动着,旋转着,欢跃着。没有了曾经的娇媚,历尽沧桑的姿容,却多了一份从容和沉静。像远古的文物,因岁月的勾勒更加动人。它们把满腹的心事默默地吐在水里,化成略带苦涩的幽香,在齿颊间徘徊。从那略带黄褐色的脸庞上,可以想象得出当初曾经少女一样在绿叶间闪烁的样子。它的香,它的容,它的心事,在浸泡的瞬间,灿然鲜活鲜亮了。
品茶,是一种身心的涤荡和浣洗。茶同人性,百茶百味。龙井闻香,毛尖看色,碧螺春则色香俱全。无论年轻人还是老年人,生命中都少不了茶的滋养、茶的启悟。看茶香缭绕,鹅黄清澄,淡雅素净,恰似琥珀,胸中便会生出一份淡然从容。闻茶香馥郁,汤明色绿,清新可人,自然会沉入“独行独坐无拘束,得宽怀处且宽怀”的佳境。
人茶通融,品一缕茶香,也会体味一下人生。人之一生,有欢乐、成功,也有痛苦、挫折,或富贵,或贫穷,或伟大,或平凡。世界本是纵横交错,人生原本多味多彩,不可能都是明媚的阳光。看人生如同品茶,一如生活甜中有苦,苦中有甜。茶亦不仅只有绵绵幽香,还有苦涩蕴含其中。品茶,可以让人胸襟豁达,心境如花。用品茶的那种“宁神静心,波澜不惊”面对人生,面对喜忧,自然也就会从生活的苦涩中,品出屡屡清香,品出世事洞明,品出人性练达。
捧一杯香茗,呷一口春意,闻一缕茶香,看一下人生,举杯相邀,与往事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