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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砂之“临仿”
 
   临仿,是紫砂业古老又年轻且极具价值的概念。可惜从古至今,用用它的多,研究它的少,较为深入地梳理它、研究它的到今天才出现,也算是一件奇事吧。
   临仿梳理与四个足迹
   紫砂壶艺传承的一个学术支撑基点是“对经典佳作的临仿”。
   在600年的紫砂壶艺传承史上,临仿的价值留下值得勘察的四个足迹,第一足迹是第一部紫砂文献《阳羡茗壶系》里,明末周高起在总结前人学习、传承壶艺的一个诀窍——“规仿名壶,曰临比于书画家入门时”。(见《紫砂古籍今译》之7页)
   周高起用“仿”,而不用书画家的“临摹”的“摹”,是因为明代紫砂壶艺的研习,只有实物,没有“描红”,因之只有“临”而没有“摹”,于是创造性的用了“仿”,由此成为紫砂业的专用术语“临仿”。
   其二,是顾景舟大师流传下来两个“临仿”的著名故事。顾景舟大师对于紫砂史很有研究。他认为清中期的邵大亨是“传统技艺的集大成者”,在“临仿”了邵大亨著名的“掇球壶”后,顾景舟自感自己的心与手对紫砂传统技艺的理解与掌握有了“一个飞跃”。这是一。
    再一个故事便是他认为是“一个不能说的往事”,即民国时期顾景舟等人应邀到上海为壶商“临仿传世名壶”。对于此事究竟应如何评价,姑且不说,但他见到并“临仿”了那么多先贤名家的大量“名壶”,由此奠定了顾景舟“一代宗师”的“根基”。   
    临仿,周高起提出了“概念”,顾景舟践行有了“佳话”,但他们没有对“临仿”作进一步的研究。半个世纪前的1958年,人们敲锣打鼓地把舶来品“石膏模具”引进了紫砂工厂,本来作为“辅助工具”,没成想“石膏模具的成型工艺”几乎达到“颠覆”传统手工艺成型的地步。第一位发现这一问题,并把它写进2004年出版的《中国紫砂》的是徐秀棠先生。有了“模具制作高手”的石膏模具,三个月培训出来的学徒也能制作出像模像样的茶壶来,容易学、效率高,谁还愿意下“三年拍打”的苦功,于是“经典名壶的临仿”,也渐渐淡出“学徒们”的视野。对此,紫砂名家范建华、陆君夫妻痛感到对传统手工艺“真正想要传承的人,真是少之又少!”(见《紫砂·2013年春季紫砂纪事》之78页)
   今天作为师父带徒弟、学校职业培训,也仅仅注意指导学生“临仿”操作,鲜有作理性思考者。这一点和书画界的“临摹”概念的命运有很大的不同,中国书画“临摹”之法不仅源远流长,而且有丰富而系统的经验、观念和论述,留下宝贵的财富。 
   紫砂业的“临仿”的理性思考,以至于系统地探讨,留给了今天。
   今年年初,我应邀校阅了青年名家朱丹写作的《朱丹谈紫砂创新》一书,发现她结合自己的临仿实践,比较细致、深入地探讨了“临仿”的理念、方法,堪称之为紫砂史上研习“临仿名壶”学问的第三个足迹,值得制壶人研读,也值得爱好者品读。
   2006年以来,我一直关注“临仿”问题,有意识访问不少人,结合书画“临摹”的传统精华,把书画“临摹”与紫砂“临仿”搞了一些PK,做了一些思考,写了好几篇短文。
   我这算是“第四个足迹”吧。600年来的四个脚印有意思的在于二个是外行,明代的周高起和今天的我;二个是内行,大师顾景舟和新星朱丹。
   师傅领进门与临仿结硕果
   非物质文化的技艺,传统手工艺的传承,一般有两个要点,一是师傅的言传身教,二是“临仿名壶”。现在的职业培训是“师傅传带”的延伸与提升。
   对于“师傅”的贡献,中国积累了许多名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名师出高徒”、“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等等。我以为“师傅领进门”最为符合实际。“名师出高徒”,名师毕竟很少,高徒又毕竟很多。有了正确的修行之道,普通师傅手下也能走出高手。清代的一代大师黄玉麟,天分很高,在师傅家学了不到一年,师傅也觉得教不了他。黄玉麟发现邻居汪胖子家有一枚邵大亨的“鱼化龙壶”,通过“偷偷地临仿”,其技艺竟得以飞升,并成为一位影响紫砂史的大家。
   顾景舟的老师有两个,一个是他的祖母,给他以启蒙。二是他父亲请储铭来家“坐艺”两年,给他不少影响。而真正使他步入紫砂殿堂的还是“博仿历代名家名作”。
   师傅一般水平的居多,从这个意义上说,“临仿名壶”可以得到比师教更多、更好、更高的学问。这也是许多人“自学成才”的渊源。
   传世名壶与一般师傅
   师傅领进门,是说基本的工艺、技艺,还有师傅传承与摸索来的一些绝活,还是容易学到和掌握的。名壶,毕竟是高手、国手的佳作,其内在技艺的、艺术的、精神的,还有绝技的含量会更多更好,也会更高。拜求不到名师,遇到不了名家,研究他们的作品,便成为“学艺”的理想载体。这就是学习书画的人珍视收藏名家作品、研习名家佳作的缘由。相对书画界而言,当今紫砂业刻苦“临仿名壶”的似“少之又少”了。
   认识决定行动,态度决定一切。我从小喜欢书法,60年来从不间断,多少知道“临摹”的价值。待到我喜爱紫砂壶,便把“书画临摹”理念及其办法“移入紫砂收藏”。收藏要买壶,买什么样的壶为好壶?构成了收藏的第一课题。为了解决这一课题,我给自己提出“牢记一百款经典名壶”的指标,在寻访“经典名壶”的过程中,于2010年还写出了近30万字的《紫砂老壶名漫话——六百年来一百款原创壶的前世今生》。
   探访“经典老壶”,通过实物研读了600年的紫砂史,研究了许许多多名家的短长,知道了那么多原创壶的“挥运之时”的精彩状态,还对他们的“落墨初意”有所感悟,以及对相当多“经典佳作”流传的印迹了然于心,虽然我没有得到“手上功夫”,却得到“眼里功夫”——明原创、知流传。
   探访“传世名壶”,深化了我对“原创与流传”、“传统与创新”的认识。
   经典名壶,如同名家书画一样。名作,是创新的成果;名作,构成了传统,因之传统是创新的积累。 “如果说传统是万岁,那么创新则是‘万岁加一岁’”(韩天衡语)名作,是即时的,也是历史的,其从昨天走来,又昭示明天。对此,习近平同志也有一段名言:“科学对待文化传统。不忘历史才能开辟未来,善于继承才能善于创新。优秀传统文化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传承和发展的根本,如果丢掉了,就割断了精神命脉。我们要善于把弘扬优秀传统文化和发展现实文化有机统一起来,紧密结合起来,在继承中发展,在发展中继承。”
   “临仿名壶”,是“不忘历史”,是“善于继承”的必由之路。
    经典价值与辨别真假
   书画“临摹”的苦功来自对其价值的认知。传统是创新的积累,创新是传统的前行。先贤的传世佳作,是深厚传统与锐意创新的凝聚,是吸收能力与创造意念的凝熔,是天赋才智与自觉修养的的凝结,是技艺技能与独到绝活的凝固,是历史与现实的碰撞,是渴求与可遇的幸会。对其学习之、消化之,化彼为己,不是蜻蜓点水可以得其奥秘精髓,不是浅尝辄止可以达到心手双畅,而须有“面壁十年”的心智,须有“百炼成钢”的功夫。
   正因为“经典”的价值高,才有了“假冒”,也才有“鉴别”的必须。临摹书画,真迹为上,印刷为中,假的不能学。书画、碑帖的真假鉴别,历来为人们格外重视。在“真”的前提下,还要讲求“正统”、“名门”,如书法一直视“二王”为正统,以颜真卿、柳公权、苏东坡等为“名门”等等。把这一理念转移到“牢记百款经典”上来,我很注意找正规出版的著作,那里刊发的“经典作品”相对“真”,且照片的色彩也较“真”。自然,更要创造条件拜读“经典原作”,如参观博物馆、展览会,还有拜访名家等。爱好者下如此功夫的不少,紫砂人可能“少之又少”了。非常了解宜兴民情的著名记者何小兵说:“眼下,在紫砂壶产地江苏宜兴市,人们不关心紫砂壶怎么造出来,只关心紫砂壶怎么卖出去。”
   书画临摹如此,紫砂“临仿”也是如此。找“真作的照片”研读,找“紫砂原作”品读,找“主流佳作”临读,才是“临仿”的正确学步之举。
   四层境界与四点建议
   自古以来,书画界对于“临摹”一直有两个理念,有的仅仅把它作为“敲门砖”,有的则把“临摹、研读”经典作为一辈子的事,不断从中汲取营养。后者,明代书法大家王铎是位代表。在王铎心目中二王是“经书”,其他名家,无非是“子书”而已。在功成名就之后,他依然“一日临摹,一日应请索”,终生临习不辍。
   我很赞成王铎的“终生临习不辍”,由此构成书画临摹的四个层次。一曰实临应“拟之贵似”;二曰读帖“化于心迹”,一分眼力胜于一分功力,在练眼力的基础上动手,事半功倍;在动手过程中验证眼力,眼力、功力,并肩前行;三曰背临“审势取神,参与己意”;四曰博览以“融会贯通”。有人曾评说王铎临帖的广度深度,融会能力和挥运成果,千年书史上,除了米芾之外,恐无人能与之比肩。
   学习书法实践,拜访艺人制作,我以为紫砂的“临仿”可以借鉴,并结合制壶的实际,有四点建议,供参考。
   其一,从把紫砂当作自己“精神家园”的高度,珍视传统营养的汲取,重视“经典名壶”的临仿。未来十年,不是“石膏模具”兴旺的十年,也不是“3D打印”神话的十年,作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紫砂手工艺,一定是复兴的十年,更加兴盛的十年,更为发展的十年。紫砂壶对于宜兴,不仅是“手中饭碗”,更是“中国的一张文化名片”的精神家园。在2013年12月30日宜兴陶瓷协会与中超利永公司联合举办“传承与发展”的座谈会上,史俊棠会长说:“我觉得作为紫砂人来讲,还是要把紫砂当作自己的精神家园一样来守候。” (见《紫砂汇》2014年4月期页54)一分情感,一分担当、一分自觉,一分功夫,会有十分成果。有了感情的根,才有手头的“勤”;有了“真传”的心,才有“真传”的果。
   其二,集中一段时间,精临一件经典。我友潜陶居陈爱国每临仿一款,总是集中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把研图、品壶、解构等临仿之技综合应用,收到“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奇效。2008年,我收藏了他一把“掇只壶”,后来把它放到网上请大家评说,不仅得到好评,还有识者点评说“有潜陶居的格调”。后来,陈爱国又“临仿”了难度极大的“光明提梁壶”,收获了水平的升华,也收获了壶友青睐的目光。
   天下事无独有偶。在《朱丹谈紫砂创新》里,她也深入地谈到“集中一段时间,精临一件经典”的真知灼见。
   我以为功成名就之人,也能像王铎一样,每年抽一二个月,研究一二件传世名作,不仅能从经典中汲取营养,其“临仿之作”本身也是有独特价值的收藏品。若能附上“临仿”的心得,那么,不仅是艺术成果,还是有珍贵价值的精神财富。《朱丹谈紫砂创新》便是“新的经典”。
   2013年是宜兴老乡徐悲鸿去世60周年。他曾说“无论做什么事情,只要坚持一万小时,不成天才,也可成专家。”缅怀大师,牢记一万小时定律,用心临仿名壶,加油!
   其三,研图品壶并重,平面立体结合,扎扎实实把“百款名壶”刻在脑海里,学传统、知流传。经典名壶的临仿,明代能见到“壶”,而难见到“图”,因之没有“摹”法,但现在容易找到“照片”、“彩图”,却又难以拜读原作。照片,形象准确,便于制作壶的正面图、侧视图和顶视图,也便于对图作剖析。看图研图,贵在解析,心重理性,分析结构、比例、搭配、尺寸;品壶读壶,重在静观,着眼审势、品韵、取神。研图品壶,平面和立体结合、整体与细节互映、形制和神韵贯通,把经典名壶深深地刻印到自己的脑海里。
我以为收藏紫砂应下如此功夫,制壶人似更应下如此硬功。
   其四,参与己意,仿中出新。我细品过厚厚的《徐汉棠艺术》,这里有许多“仿中出新”的故事。顾景舟临摹了“子冶石瓢”,有了“景舟石瓢”。徐汉棠临摹“瞿子冶、顾景舟的石瓢”,又有了“汉棠石瓢”进而有了“系列石瓢”。同一个“石瓢”可以是普通品,也可以是精彩的艺术品;稍有点“改进”就是从“古”向前走了一步,即为有了“出新”。正如服装设计中的名言“有一条线的创新,就是了不起的事”。出新,来自对经典的结构、气势、神韵、精神的消化,来自吸收过程中的灵感,来自有所作为的出手,很像书法的背临、默临、意临、博临之后的融会贯通,达到“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境界。
   我曾把“参与己意,仿中出新”誉之为紫砂的“古典创新主义”。说“仿中出新”,强调“技艺、技巧”的精湛,强调形制的设计、装饰的升华,强调“参与己意”从经典作品中走出来,若有“一点一线一面”等 的改进,即为有“己意”、即为有“出新”,这可能就是“古典创新主义”的三个基本点。
   真能做好这“三个基本点”,正是李可染大师所说的对传统“以最大的功力打进去(用心临仿名壶即为一道也),以最大的勇气打出来(参与己意,有所出新,即为一式也)”,这又谈何容易! 
   纯粹技艺与传统价值
   紫砂“临仿”的目的是为了学习传统技艺,甚至有人以为“紫砂壶制作仅是纯粹技艺”,而“创新、出新”才是艺术性的。我以为是一个很大的误读。
   我以为“临仿名壶”能够汲取三个方面的营养,一是“工艺的技艺的”,顾景舟大师说他临仿邵大亨的“掇球壶”之后,传统技艺有了一个飞跃。这是对的,但顾景舟没有谈到其他,并不一定说他没有想到其他,如紫砂壶艺属于造型艺术的范畴,临仿也要研究“经典名壶”的造型语言、色彩语言、肌理语言;传统线条的生成、演变,花纹的转换、意蕴等等。为什么仅仅有600年历史的紫砂壶艺能延续中华彩陶的文脉,占据中华陶瓷业的半壁河山,其中一个重要因素是时大彬时代就从五千年的造型艺术中汲取了丰富营养,创作出“光货、花货、筋纹器”三类形制,探索出“调钢砂以创新肌理”的理念,以至于调制泥色有了“各有心得,秘不相授”,这不值得提倡的旧习。.今天紫砂业的“三大分类”只是把“三类壶式”发扬光大罢啦。可惜的是当今却“重型不重色”,令人不解的“千壶一色”倒成了新的时尚,令人不快的“壶的嘴与把,大都不会说话”,成为行业的集体失语。
   经典名壶若只是“纯粹技艺”,便没有了邵大亨“每游览竟日或卧逾时,意有所得便欣然成一器,否则终日无所作,或强为之不能也”的创作财富, 便没有了“飞龙八卦壶”在中国陶瓷史上的创举,也没有了“鱼化龙壶”的理想之歌,也没有了从陈用卿、陈鸣远、陈文叙到陈曼生“文人壶”的前行与张扬。从“经典名壶”中学习传统器皿的造型语言及其理念,如“天人合一”、“方圆之道”的哲理,若色彩的种种情感表达,还有传统线条、花纹的丰富内涵等等,是走出传统,创新出新的“理念之根之源”。这是其二。
研究 “落墨初意”,探讨名家创作时的情趣、理念、精神,以及审美追求,更是“临仿”要下的大功夫。壶,无言,但有心语。“经典名壶”的心语中有绚丽的精神火花和丰富的思想资源。我在写作《紫砂老壶名漫话》中便力所能及揣摩名家创作的心路,不少还写成了文字。南京博物院的老院长宋伯胤先生正是如此研究了陈鸣远的《东陵瓜壶》,探讨了他创作此壶的“初意”,阐发了他创作的深意及其精神价值,并用了很长的篇幅为其壶名正名。其创意性、艺术性、思想性,早于陈曼生半个世纪。我为此写了一篇《宋伯胤为‘东陵瓜壶’正名》的短文,为之鼓与呼。爱壶人玩壶如此,制壶人“临仿名壶”更需要如此。
   传统技艺、造型渊源、创作初意,三位一体的深挖才是“临仿”的内在追求,“以最大的功力打进去”,汲取传统的技艺、艺术和精神的营养才是“临仿”的根本目的,岂止是“学技艺的敲门砖”!
紫砂壶艺的传统里有技艺性,也有艺术性、思想性的丰富营养、资源。一句话,紫砂传统里有活的、有生命的,有永恒价值的民族文化的精华。
 
作者:佚名
日期:2018-0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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