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喝的茶,在入喉的那一刻,是不是已经回甘,化作你自己的故事。
最近一首叫《南山南》的民谣火了,歌是好歌,词是好词,理所当然是引来了一系列讨论。对那么多想要探知这首歌背后故事的人,作者的回答是“你听到这首歌的时候,它就已经和我无关了,你掉的眼泪,才是只有你自己知道的故事。”
我唱我的故事,你听你的心事,如此潇洒,倒让我羡慕。想来做人是如此,喝茶亦如此。我的茶,不在别人口中,而我,不必活在别人眼里。
反正茶是要喝到自己肚子里的,别人喝的什么味道,关我何事,又为何关我的事?一杯茶,喝出了自己的体悟感受,足矣足矣。别人讲的,有多权威,那是别人的感受,别人的经验之谈,我喝的茶,味道如何,为何不能自己做主呢?
一样的茶,品的却是不同的味道。或许,茶,也只是个出口。很多时候,人是不了解自己的,倒是“茶”能帮你看清自己。有人说,与其介绍自己的名字,不如告诉别人你喜欢的茶,若对方是茶人,多半就知道你的为人了。
人会在什么时候记住一种茶呢?即使时空变换,那杯茶在记忆里依旧温热。
我想,你因这茶,有了一点不同的时候,这茶便成了真正属于你的记忆吧。你爱上这杯茶,许是在茶中感知到了属于你的温度,和难以言明的安全感。你忘不了这杯茶,它已成为你的独家记忆。
你若是入了戏,在别人的故事里,总要掉几滴自己的眼泪,
你若是迷上了茶,在温热的茶汤里,总能照见自己的故事。
茶泡得久了,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诗人。
如“茶人与茶叶的相遇,丰富了茶叶的生命,升华了茶叶的灵魂”,“误入茶途,却在道上找到未知的自我”,“那片叶子才是我的灵魂”。
这些句子都透出茶人对茶的浓浓眷恋,饱含着茶人与茶的未了之情。
茶的精神内核在于分享,茶人的内心却往往是孤独的。
在精心侍弄一杯茶的过程中,茶人体验到自我的真实存在,完成了同天地万物的沟通,也表达了对茶的最高致敬。
所以,日本名人冈仓天心将茶比喻为一门艺术,他认为“非高手不能臻于至境”。
无限趋近于“至境”的过程,便是茶人修行的过程。
当茶人因茶而聚,分享同一壶中倾出的茶汤,却因了心境的差异,咂摸出截然不同的况味来。
茶聚时,茶对每个品饮者是公平的;一旦入了口,茶便不是原来的茶了。
茶人道行的高低,决定了茶的审美层次高低。
真正的茶人是在用心与茶对话,水温的高低,天气的阴晴晦明,煮茶的泥壶抑或铁釜,他都清楚地知道茶是“怎么想”的。
这些细枝末节正是茶人修行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也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不二法门。
泥炉弄炭,松风煮茗,这个时候茶人往往是孤独的,从茶中所获的快乐与愁肠无法言说。
难怪日本茶道鼻祖千利休将追求“无上孤寂”作为最高审美。
茶,是茶人们 诗意的消遣,更是自我实现的通路所在。
当品饮的境界不断提高,正如臻于化境的盖世武功在身,曲高而和寡,茶人的孤独也就越发深重了。
当代的玩茶者,更多时候是以“玩”的心态对待茶,而羞赧于自称茶人。
玩家中有以茶为业的商人,也有以囤茶为乐的藏家,鲜有以茶为修行的茶人。
但浸淫日久, 茶确实会改变一个人的气质与处世方式,在不断观照内心的过程中,他们学会了以茶人的方式思考,说出的话也越来越有“茶气”了。
“沃心同直谏,苦口类嘉言”,北宋诗人王禹偁认为,茶有着荡涤灵魂的功能,如同中肯的批评;茶的“苦口”,则类似于善意的忠告。
基于这个认识,茶泡得久了,就如听多了直谏、嘉言,可以重塑一个人的内心世界。
泡一壶好茶,独自享用的人是可耻的,不断追问内心、臻于至境的路途中,孤独的茶人是崇高的。
正如一句老套的说辞,“在不完美的生命中感知完美,哪怕只有一杯茶的时间”,这片刻的孤独,才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