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应如是，沉苦时要加一点清凉的菊花，激越时要加一点内蕴的普洱；在苦中犹有向上飞扬的心，在乐里不失去敏锐深刻的态度；这样，生命的茶才能越陈越醇，越泡越香。

 

   “喝什么茶？”

 

   “有什么茶？”

 

   “我们有乌龙、香片、铁观音、普洱，呀！对了，还有菊花普洱。”

 

   “就来菊花普洱吧！”

 

   现在不管哪一家茶楼，都有“菊花普洱茶”，我常常在喝菊花普洱的时候想，第一位把菊花加在普洱茶里的人一定是生活艺术家，因为菊花普洱是花茶中的“最佳拍档”，普洱浓沉，菊花清淡；普洱涵蕴内敛，菊花香气清扬；普洱好象大户人家的厚墙高瓦，菊花则是墙内变化万千的花园景致。

 

   在普洱茶未成为“名茶”之前，南方的百姓把它当药喝，认为它有“解油腻、利肠通泻、醒酒、消食去胃胀、生津、疗喉痛、和以姜汤能发汗治伤风”等等功效，所以茶摊出售的药茶都以普洱茶为原料，甚至大家最熟知的茶叶蛋也是用“普洱茶”。可能也是药效的缘故，满清皇室才会把它当成冬天专饮的茶。根据《云南志》的记载，唐代时，普洱当地的居民就采茶叶与椒、姜、桂等香辛植物合煮而移，当时的茶是生叶，显然就是当药来用的。

 

   至于夏饮龙井、冬饮普洱，那是因为绿茶是凉性，红茶是热性的，龙井使人轻身凉快，普洱则另人暖身增热，若再加椒、姜、桂、奶酥等，效果就更好了。一般的茶叶都是越新越好，宋代唐庚在《斗茶记》中说：“吾闻茶贵新，江井水贵活。”惟有普洱是例外，贮放越久越醇美，是因为贮存过程由霉菌产生霉气，加上陈化所生的陈气，形成自然的陈香。

 

   普洱茶还有一特色，就是茶味重，耐久泡。如果要做花茶，有什么花可以相匹配呢？

  

   最配的当然是甘菊了。据《群芳谱》的记载，“甘菊一名真菊，内细萼，柄细而长，味甘而辛，气香而烈。凡菊叶皆深绿而厚，味极苦，或有毛。惟此叶淡绿柔莹，味微甘，拒绝香味惧胜，撷以作羹及泛茶，极有风致。”由于菊花的滋味甚美，所以古来早就有“菊花茶”，其中虽然没有茶叶，却是中国传统的药茶，据说可以清除体内的秽气，滋肺润胃，常饮可使人长寿。菊花加普洱，不只是个性上绝配，味觉与视觉也是绝配，有一种均衡优雅之美。

 

   我们的人生苦乐参半，或清或浓，不也是这样平衡与调和的吗？

 

   我一直认为人的灵明与欲望是在一个天平上，完全断除欲望，过着完美灵明的生活，是一般人难以臻至的境界，但使天平的两端均衡也并非艰难。可惜，一般俗人的生活是欲望重而灵明低，灵台不清的人要真正品位生活是不可能的。

 

   不只灵明与欲望如此，身心康宁也是平衡与调和的结果。

 

   有一次我一生病无法工作，去看医生，与医生朋友聊天，我问他：“什么样的人才算生病了？”

 

   他说：“不能工作，不能爱，不能快乐，就是生病。”

 

   我听了心头一挣，从此觉得每天都能工作、能爱、能快乐是值得感恩的事。

 

   在寒流来袭的夜里，自己泡一杯菊花普洱茶，品味平衡调和的滋味，觉得人生也应如是，沉苦时要加一点清凉的菊花，激越时要加一点内蕴的普洱；在苦中犹有向上飞扬的心，在乐里不失去敏锐深刻的态度；这样，生命的茶才能越陈越醇，越泡越香。

 

   不一定要百年普洱，不一定要杭州甘菊，茶楼里随缘喝的菊花普洱，就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