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时读书,常读到“茶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这样的句子,对茶里“藏”乾坤、茶中“有”日月,怎么都理解不透。后来,不知不觉中才与茶结下了不解之缘。每天早晨上班开门两件事,一件是扫地,另一件便是沏茶。工作上偷过懒,马虎过,但这两件事却是每日必修课,天天都做得津津有味,一丝不苟。为什么要扫地?只因从小记住过一句名言: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如今,一屋天天扫,却从也不曾“扫”过天下。为什么要喝茶?只因从小读过“茶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当然,更重要的是因为后来还读到过类似的句子,比如鲁迅先生说过的:有好茶喝,会喝好茶是一种清福。再后来,知道的与茶有关的人和事愈发地多起来,喝茶和想茶的时间和地点也随之多了起来,烟不抽,酒不喝,却偏偏染上了茶瘾,渐渐地成了“茶”君子。
我不懂茶经,却很喜欢陆羽。我觉得陆羽的名字起得非常雅道,好像生下来就跟茶有关似的。我还喜欢古代那些诗人喝茶以后生产的文字,它们常常在我喝茶时,浮现在透明的茶杯里。比如南宋诗人杨万里的“老夫平生爱煮茗,十年烧穿折脚鼎”,就让我浮想联翩:杨万里该算一个“茶痴”了吧?
还有唐代文人卢仝的那几句,写得也好。“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惟觉两腋习习清风生”,读着诗,喝着茶,那是淅沥小雨如帘挂的日子里最惬意的事儿了。
再看清康熙年间诗人施润章描绘他家乡名茶敬亭绿的句子:馥馥如花乳,湛湛如云液。将茶煮江水,不改江水白……故乡山嵯峨,托根生山阿,枚枚经手摘,贵真不贵多。既有意境,又含哲理。确实妙极!
苏东坡原也是一位“喝茶”高手,在狼吞虎咽般抑或是慢条斯理般地喝过江西宜丰黄檗春茶后,他说:“黄檗春芽大麦粗,倾山倒谷采无余。经冬结子犹堪种,一亩荒园试为锄。细嚼嫩蕊味亦长,新芽一粟叶间藏。枝条叶梗天真在,踏遍牛羊未改香。”
读着苏东坡的佳句,眼前却又浮现郭沫若品尝湖南高桥银峰时的情形,郭先生喝过茶、泼过墨后,诗瘾大发:“芙蓉国里产新茶,九嶷香风阜万家。肯让湖州夸紫笋,愿同双井斗红纱。”
好诗如酽茶。诗和茶也许是有相通之处的,要不然写诗的人怎么都爱喝茶呢?所以,和喝茶的人聊聊诗,或者是和读诗的人谈谈茶,大抵是不会太离谱的。如果碰上又喝茶又懂诗的人,那简直是人生的一件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