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碧水、青草,柳芽,行驶在昆玉河畔,轻轻地打开车窗,让清新的气息阵阵扑鼻而来,在不经意地将那些个绿意映入眼帘时,便是知晓,这一季的春天到来了。
此刻的所思与所想,不必是郊外的桃花梨花是否盛开,更不必是那些个杨柳絮儿何时再飞满校园,却是千里之外的江南,那明前的春茶是否已经到了北京的茶庄。
想起孩提间的我,并不是真正识得这茶的,更谈不上那些个沏茶的讲究,只是依稀记得,母亲每日都会沏上一大壶的茶水放在家中的餐桌上晾着,只待是我和姐姐们放学归来拿来解渴。至于那一大壶的茶水,今天看来,真是没有什么讲究,每每至饮用之时,茶叶已是在水中浸泡了许久,茶色也几乎是棕褐的了,已不能清楚回忆起它是否还有甘甜之味,倒是那略带苦涩的感觉似乎还留存在记忆之中。
不过即便是这样,那个时候,好像也不会有哪样的饮品能够比得上它来得解渴了。至于用来泡这茶的茶叶究竟是何种,当时并不知晓要问起,现在自然也不可知,不过,大抵应是碧螺春或是龙井一类的劣等品吧。
起初于茶的认知,似乎仅止于此,不过偶尔也有疑惑的时候,便是除去那些终日浸泡于大壶之中,以用全家日常饮用的茶外,那时候的家中,不时还会有些小纸袋装的茶叶,被父母小心地放置于柜子的深处,轻易不拿出冲泡。若不小心被我翻出,母亲则一定阻止我的好奇,告知这是“待客用的”。
果然,每逢舅舅或是父母单位的朋友到家中做客时,父母便会小心翼翼地将那小纸包的茶叶取出,再用盖碗的瓷杯冲泡出,仔细地奉到每一位客人的桌前。并且,此时的父母,一定是说“请吃茶”而非“请喝茶”,这听来似乎又要雅致了许多。于是,我也依稀得知,这茶叶些许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且泡茶奉茶的方式也有讲究与不讲究之说。
然而,我于这茶的“吃”法,在许久的时间里未得要领,也从未仔细地去琢磨,却一直将从前的那种“大壶”泡茶的方式延续了十几年,对于饮茶与饮水的区别,也仅是止步于孰能更解渴,或是平淡与否而已,而对于茶品或是冲泡方式的认知,则更是无从可谈了。
如今想来,那些年真是将那些朋友或是学生赠与的好的茶品,都给浪费了去,不觉有些可惜。倒是这几年,不知何故,对于茶竟然开始讲究了起来,于是对于茶的认知也有了一些进步,想来这也必定是与年龄阅历的增长有一定的关联。似乎是到了我们这个时候,于纷扰尘世中,总是想求得一席宁静的处所,以不断抚平内心世界中的棱棱角角,所以,才会有那些个诸如“古琴、昆曲、瑜伽和普洱”的事情给闹腾了出来,追随者甚众,而围绕其的一切讲究,也逐步滋长了起来
就茶而言,且不论各式茶种的细致区别,采摘时节也是重要,更不论冲泡的茶具如何,茶海如何,就是连泡茶用的水,也是有一番说法的。甚至于就饮茶的环境,也不得草草应付,故而这不仅是造就了街面上那些装修别致的茶馆,就连风潮唱片的茶系列也因此得到了一些雅士的重视。
这也许就是所言的茶文化吧,既然是文化,当然是有追随且深究的必要了,更何况平心而论,毕竟是有许多可取之处呢。我自然也是难脱其“雅”,或是说难脱其“俗”,毕竟,凡是“雅”事,若是追随的人多了,便成了“俗”事,这已是不争的事实。
于是,每日从学校归来,于书房中台灯下,用尚作考究的茶具,冲泡出一杯香茶,或是沉思冥想,或是读书作文,便是常事。兴致到时,还会焚上沉香一盘,再辅之以轻轻的,诸如丝弦琵琶或是丝弦古琴的录音,其境虽不至入禅定,却也是平静许多,犹若心灵也被这茶水音乐洗涤一般。倘使友人来访,则也是以茶奉为礼,一如当年父母那样,小心翼翼地取出家中最好的茶叶冲泡,方觉待人真诚,现在想来,当年父母藏于柜子深处的那小袋的茶叶,也一定是那明前的上品绿茶吧。
可是又想来,于茶之讲究的滋长,怕也多是自扰,或终究是被尘世所导,回忆孩提时代散学后回到家中,取出母亲晾好的凉茶痛饮时,岂不比现在这番讲究还来得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