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妆淡抹总相宜的光阴里,我与茶执手,四季相依。
天街小雨润如酥的春天,拥一件翡色的单衫,焚香净手,洗二分尘土,掷三分春色的碧螺春,注一分流水,低眉颔首,但见乍起春风,吹彻了杯中的万树梨花,泼出了层峦叠嶂的隐翠。
撷几枝蔓草,采数粒红豆,捧一卷史书,卧于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门庭之下。柳浪闻莺间,花的魂香,书的墨香,黯然销魂的吓煞人香,竟这般无端地撩得人入了小轩窗,正梳妆的幽梦。
映日荷花别样红的仲夏,袭一件罗裙,执一把团扇,邀三五知己,泛舟湖上。尽兴之余,饮一杯行到水穷处的西湖龙井。不思量,自难忘的古朴甘香,不由得衔芳唇齿,沁人肺腑。
借龙井之微醺,或月下放歌,或起舞弄影,或指点江山,何似在人间的销魂,势如大江东去,淘尽了千古风流。而醉里挑灯看剑的旗枪,凌万顷之茫然,上下沉浮,恰似人生得意须尽欢的吟咏,教人误入藕花深处,沉醉不知归路。
碧云天,黄叶地的清秋,披一件菊花布裳,折三五枝野菊,独上层楼,呷一口天凉好个秋的庐山云雾,那矜持的凉薄就拣进了寒枝,敛了池荷跳雨的寂寞,与人俱瘦了。
西窗下,气定神闲地弄一支短笛,填一阙词,射几帖灯谜。那赌书消得泼茶香的岁月,众里寻他千百度的人,蓦然就沉浮起落在剪不断,理还乱的茶碗里,更平添了些许过尽千帆皆不是的浓愁。
风雪铺窗的时节,裹一件描龙绣凤的朱红色盘扣棉袍,起炭炉于阶前,沏一壶日暮苍山远的铁观音。炽热的火焰烹着壶中的茶,但闻得汩汩之声如雁鸣阵阵由远袭近。
彼时,和一段《玉蜻蜓》的唱词,转轴拨弦三两声的无奈,叹息出疏影横斜水情浅的千古暗恨。烛影摇红,悬壶高冲,引银波入盏,水光潋滟的今世,便还魂了铁观音这故去的亡草,诉尽了那历久弥坚的醇香,同一岁一枯荣的万千气象。
红尘喧嚣,世态炎凉。小楼昨夜又东风,别有一番人间岁月在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