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于闲室中品茗,我总会畅想着去濮人们行走过的山间驻足片刻,抚摸一下那些已经穿越了好几个世纪的古茶树,看看它们是以怎样的姿态看尽人世变幻的。这个夏天, 我终于得偿所愿。
穿过勐混坝子的稻海,就是上山的路了,一直耳闻上布朗山的路是千沟万壑,可以颠得人翻江倒海,不禁紧张起来。坐在副驾驶的老杨笑着说:“放心了,今年路全修好了,下雨都不怕了。”果然一路前行都是平整的土石路面,但还是有很多陡峭的坡,没有吉普车是上不去的。
在山路上盘旋了60多公里,终于到达如雷贯耳的老班章了,我迫不及待的想看到那些每公斤上千元的普洱茶究竟是生在怎样的树上。一冲进村口,只见一小伙骑着音响震天的摩托车从我面前呼啸而过。走过陈升茶厂的老班章基地,那个被形容成茶叶形状的寨子便尽收眼底了。只是我目之所及已经不是灰黑色调的木制干栏建筑了,取而代之的是蓝白色调的砖瓦楼房。终于相信朋友说的,现在村寨的原生态程度是与茶价成反比的。虽然我对眼前的景象有些许失望,却能够理解。我们住着舒适卫生的楼房,如何能够苛求富裕起来的茶农不去改善自己的生存条件,仅仅只是为了满足“他者眼中的奇观”呢?
老班章茶的霸气是业内公认的,但是神奇之处就在于偏就是这片土地上生长的茶才有那十足的茶气。与之相连的新班章、邦盆的茶园,即使只是一树之隔,茶气便稍逊几分,茶价也差了好几倍。驽钝如我,无法辨别这些茶树的差异,只能感叹大自然的神力。
宁静老曼娥
没有在老班章久留,继续奔赴老曼娥。一走进老曼娥,心灵仿佛一下子有了栖息地。这个有着1300年历史的布朗族寨子依山而建,山上是成片的古茶园,山顶的金光佛塔隐约其间,村前良田数顷,有潺潺溪流穿过。没有鬼斧神工的胜景、没有气势如虹的建筑,没有旅游风景区的扰攘,有的只是一份触动人心的祥和与宁静,这却是混迹于水泥森林里的我们最缺失的。
也许是爱上了这片宁静,我决定在此借宿一晚。我们住在村口的张小兵家。张小兵是重庆人,8年前在景洪打工认识了善良的布朗族女孩阿玉,便随着阿玉回到老曼娥安家。在这些偏僻的寨子里,我时常能够偶遇一些在此安家的外省人。他们从山外走进来,带来了外面的精彩世界,也更懂得与外界打交道,常常成为当地村民经济活动的领军者。现在张小兵是几个茶厂的固定收料点,很多村民摘的鲜叶直接送到他这里统一加工。几年下来,已经是本寨首富了。在村口修起了自家的砖房,所以住在张小兵家还是能让我幸免被蚊虫饱餐的厄运。
缅寺禅音
晚上,我走到了寨子上面的缅寺。西双版纳的世居民族全民信奉小乘佛教,几乎每一个寨子里都有佛寺,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举头三尺有神明”吧。佛寺不仅是村民们的精神归属地,还是男孩子们学经文、懂道理的地方。我虽非信徒,但见佛还是会虔诚地参拜一番,以示敬重。正好经过一个小和尚,也许是见了我的虔诚,便邀请我去见他们的佛爷。佛爷正坐在火塘边看电视,他友善地请我入座,为我看茶。我们聊起了布朗族的历史文化、聊起了禅学,虽然有一点语言障碍,却并不影响我们的交流。小和尚们听到师傅那不太流利的汉语都在一旁窃笑,佛爷也跟着笑起来,佛爷与他们同睡一屋,亦师亦父,感情甚好。
也许佛爷觉得我还有点悟性吧,便给了我这女流之辈极大的宽容,允许我晚上的时候在佛堂里听他们诵经,一般来说,佛堂是寨子里女人的禁地。晚8点,我安静地坐在佛堂后面,盘腿打坐、双目微闭,一声禅钟之后,沉郁的诵经声便笼罩了整个山寨。我的心也慢慢跟着沉静下来,所有的悲与喜、得与失都在那一瞬间彻底放下,只有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宁静,也许这就是佛家所言的“放下”吧。我曾进过许多金碧辉煌、香火旺盛的寺庙,却在这个小佛寺里领悟到了一种禅意,也许正是他们的远离尘嚣才能让信仰变得如此的纯粹。
在老曼娥的蝉鸣声中,我们酣然入睡,在天明之后安静地离开,我们未曾惊扰地来过,却带着至纯的记忆离去。再见,布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