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云南昆明人。
上小学的时候,家里老人就常说,翠湖边的米线馆里,坐着西南联大的教授,吃着小锅米线,加了一份脆哨。我长大了,最爱的就是端仕小锅,每次也要来一盘脆哨,皆是同款。
前不久,云南农大张芳赐老教授告诉我。当年昆明街头的茶馆,大学生去的很多,点一杯茶,吃一上午,那时年少的杨振宁也混迹其间。大教授去了,仔细斟酌一番,一个月可以喝上两次“十里香”,算是奢侈事。
有一回听丹增主席说昆明。他无比眷恋这座生活了十余年的城市,热爱东陆大学,热爱讲武堂,热爱滇池垂柳,热爱螺峰山色。也痛惜这些年被破坏太多的人文风景。
那些所有关于昆明最有风味的回忆,都属于一个时代,民国。
昆明,就是一座民国范儿的都市。
抗日战争时期,昆明是大后方,支撑全国,连接世界援华物资。飞虎队的英雄们住在这里,把飞机停在巫家坝机场,没有无常的浓雾,飞跃喜马拉雅,创造驼峰航线。好莱坞几大电影公司的办事处设立在这里,美国放的电影,一周后,昆明的南屏街电影院就亮了起来。昆明的摩登女郎,做了一种摩登粑粑。在这座远东第一电影院里,吃着摩登粑粑,看着美国大片,比今天千篇一律加着香精爆米花,不知多了几分真诚。
明白这种氛围,这种调调,才能明白民国这些大师们结伴而来,侃侃而谈,又呼啸而去,只留下一律茶香的场景与独白。
民国茶范究竟是什么范儿?
兵荒马未乱,国破家未亡。世道到了什么境地,生活还是要继续。如果还有那么一丝讲究,还能从容的喝一盏茶,就是对残酷世间最好的告慰。
忙,不是不喝茶的理由。时局再糜烂,中国也能容下一席茶。
可要是心里乱了,再太平的世界,你也闻不到茶香。
这,就是民国茶范。
今天喝茶,可以直追唐宋,也可以畅想未来宇宙。然而我总觉着,就像民国时候那样喝一杯茶,也是极好的。
我酷爱伍迪艾伦的《午夜巴黎》。电影里的夜巴黎,时空交错,亡灵悉至。在虚无主义者和怀疑论者伍迪艾伦的手里,时间是可以反复折叠打开的。只要你站在巴黎街头等待一场细雨,或者跳上一辆极度不安分的汽车,你就会逃离这个被成规陋俗压迫的世界,成为一条漏网之鱼。每一代知识分子,都在幻想着当下生活之前的一个时代的美妙,总是遗憾,总是不满,这些细微的伤感是所有创作者最温暖的一轮底色。
你也许可能错过《午夜巴黎》,但是爱喝茶的你,不要错过《民国茶范》。借由一杯茶,你也可以回到一个曼妙的时代。
海明威说:“如果你年轻时有幸停留巴黎,那么你的余生无论去往哪里,巴黎永远会与你在一起,因为它是一席流动的盛宴。”
民国里的茶也是这样。
你只消吃一盏,就会在余下的流年里,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