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中国的各个茶区，用脚丈量土地，

用人文视觉“看见”土地上的山水人器物，

呈现以茶为载体、交织着天地人的生命状态。

茶地里的窝棚

做春茶的季节，勤快的茶农或勤快的收茶人会在窝棚里住几天，做好一批毛茶再运到寨子里。

骑摩托车 2 个小时，到摩托车再也开不动的地方，就开始转为步行。

茶地里的茶农生活

早上出发，一晃，已经到了中午了，才算到了茶王树的边缘。

几个窝棚散落在茶地里。人字形的木头屋顶，底下一层放着炒茶的铁锅，做饭的火塘以及一些晾茶的工具。角落里一把梯子通往我认为的“天花板”，原来是窝棚的二层，人睡觉用的。做春茶的季节，勤快的茶农或勤快的收茶人会在窝棚里住几天，做好一批毛茶再运到寨子里。

 

他做茶是跟茶商学的，客户提出改进要求，他就跟着改。

从茶地到寨子里骑摩托车都要 2 小时，更别说走路。采好的鲜叶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保存不好，从茶地到寨子里就会被渥成红梗或者红叶。为了提高运送鲜叶的效率，采茶的苗族工人不会，也不懂细心对待鲜叶。为了在斜坡上行走方便，他们弃用竹篓改用布包，并不断压紧鲜叶以容纳更多。透气性降低之余，茶叶受到的挤压更大，叶梗和主叶脉断裂情况加剧。叶脉一断，活性就断，严重影响萎凋到杀青的效果。所以在茶地加工茶叶成为公认的最妥当的方法。两口新的大铁锅正在被安装在新垒砌的灶台上，用的还是从勐海传到勐腊的斜锅安装法，炒茶的时候不必弯腰，更省力。现在，整个易武已经看不到还有人用平锅炒茶了。

 

茶王树的名字来源应该就是一棵巨大的茶树，听说它发芽的时候，能采一担多鲜叶。

小马和他的兄弟在其中一个窝棚里钻出钻入，从梁上挂的一块腊肉上割下一块，用芭蕉叶包好，又用另外一块芭蕉叶包了些盐巴，然后带着我们走到另外一个窝棚里去。所有的窝棚结构几乎都是一样的，在这里，小马蹲下拨弄灭了的火塘，重新生火，准备做饭。他的兄弟从包里掏出为午饭的准备，也是一包白米饭，一包腌菜，以及一个卷心菜。

生火，水烧开就开始做饭，肥腊肉扔在锅里，小马的兄弟掏出一把小刀，用削的方式把卷心菜削成小块落到锅里，小马半弯着腰把锅里的菜翻炒至熟。就着锅里的油又用萝卜片打了个汤。小马的兄弟打开装腌菜的芭蕉叶，从不知道什么地方翻出来一些味精，重重地撒了进腌菜里，隔着芭蕉叶揉揉匀，上桌。再配上他们所带的白米饭，一顿典型的“茶王树茶农午饭”就是这个样子。                                   

四周都是林场，茶地坡度极陡峭，越靠近河，越接近 90 度。在很久以前，茶王树也是有主的茶地。它们接连成片，栽种整齐。它的名字来源应该就是一棵巨大的茶树，听说它发芽的时候，能采一担多鲜叶。小马这代人也只能从父辈嘴里听说它的尺寸，而他们的父辈，又是从父辈那儿听回来的。小马的父亲告诉我们，那棵树有“这——么粗”，说了三次，每次都把胳膊再无限延长一点。他那棵真正被称为茶王的茶树大到什么地步呢，“它以前是一个庙”。想来就是村里经常看到的那样，把树干挖空了，里面建一个庙。后来，树被法国人砍掉了。

茶王树的茶树都被矮化过。小马说，刮风寨的茶树几乎都被砍过，之前不知道茶值钱，全部砍掉，烧荒种玉米，后来才又长了出来。小马的父亲那代人看到茶王树现在的茶价，根本不能相信。

茶王树：求求你带我去（下）

多数村民都把自家的院子铺上了水泥或者砂石，但寨子本身的公共道路却还是最原始的那种坑洼泥土。

所以刮风寨当然也不存在对茶叶精工细作的传承。小马说几年前刚知道茶叶能卖钱，于是也就按照土方法做茶叶。用炒菜锅杀青，炒完腊肉炒茶叶是正常事。炒糊了 40 块钱一锅卖出去也有，炒得好些也就 100 块钱一公斤，基本属于乱卖，谁要给谁。但架不住大山里面出好茶。只要稍微在工艺上讲究一点，刮风寨的茶叶品质就傲然凸显出来。识货者，自然把价越炒越高。

他做茶是跟茶商学的，客户提出改进要求，他就跟着改。有些经验之后，也去勐海偷过师学过艺，家里的萎凋槽就是去外面学回来的。后来茶叶价格猛涨，更不敢乱糟蹋鲜叶。“炒坏一锅就是三千块钱没有啦。”小马说。小马对山那边的世界充满渴望。在山路上，比起说茶，他更愿意问一些问题，譬如：“你去过 ×× 没有？”这个 ×× 是一些国家的名字，从泰国、法国，一直问到纽约、古巴，澳洲，足足问了三四十个国家，似乎单从叙述这些国家的名字里，就能获得一种很大的快感。

 

“我的理想就是要去全世界看看。”小马说。“去你们广州要多少钱？机票要不要很贵？去半个月一万五千块钱够不够？”

“机票大概是你一公斤干茶的钱。”想了想，我这样回答。小马显然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一公斤干茶的概念，比 3000 块钱更容易感知一些。

“等我卖茶叶赚多一点钱，就要去外国看一下。去一下马来西亚，还有美国。”

“为什么是马来西亚？”

“听说在马来西亚很多瑶族呢，去了总不能连话都不会说。”

“你最想去看什么？”

“就看看房子和路上的车走来走去啊，人啊。看到就觉得好开心啊，我去过景洪啦。”

“房子和车哪里有茶王树的山好看。”

“哈哈哈哈，我们就是很喜欢看见城里的房子，还有路上的车走来走去啊。看到就好开心啊，全刮风寨的人都喜欢看这个。”小马快乐地边刷着手机边说，那里就是他的全世界，“还有美国，也是一定要去一下的！”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好玩，人们都愿意活在心中他处的理想国，厌弃了都市的人们跋山涉水去山林地里，而山里的人们却向往着都市的霓虹，没有好坏之分，人们就这样交互流动着，世界也就活了，平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