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漂泊在外地，每年春节后出来，必带的一件土特产就是故乡的山茶油。就算哪年自家没有，母亲也会早早去油坊为我打上个十斤。

儿时，每年除了双抢时节，能看到全村出动的只有上山摘油茶了。印象中，我们那方圆十里，每年约定俗成都是霜降那一天统一上山摘，也就是十月下旬的时候。通常，那一天是家里老老小小全部出动，要是亲戚家没有油茶树，也会喊来一起帮忙。

霜降这天，通常是天刚亮，就看到整个村的人全部挑着箩筐，推着独轮车，全部向茶山涌去。我爸兄弟5人，那时茶山都是合在一起还没有分，所以都是一起上山摘，然后回来再一起分。

我们学校在这天会放一天的农忙假，因为老师家也有油茶。我们小孩就会跟父母一起上茶山。

 

江南多丘陵，所以，所谓的茶山也都是一些小山包。油茶树一般不会太高，就算是几十年的老树，多数也是在2米以下，但横向长得很开，油茶树枝坚韧、弹性好，小孩子在上面怎么爬，怎么折，轻易都不会搞断。我们小孩一方面是帮大人摘，一方面也是在跟着上山玩。印象最深的是父母在上山摘油茶，我们在山脚下的红薯地挖红薯，然后捡一些干的牛粪烤，真的是香飘十里。

油茶摘回来后，是红红绿绿、包着一层厚厚的壳的鲜果。秋天的阳光很好，通常晒个几天，油茶果就开裂了，然后果和壳分开，这个油茶壳可是冬天烤火的上等材料。

 

经过初步分捡和人工挑捡，挑出来的就是黑黑的油茶籽，这时候还要经过好几次的晾晒，一般在隆冬的时候，大家就会把油茶籽挑到村里的油坊去榨。

从油茶籽到山茶油，大概的工序是这样：先把油茶籽打成粉，然后上柴火灶蒸，然后再箍成一饼饼，最后上到油榨上箍紧，用一根长长的、粗粗的木棒使命撞击，就可以看到清澈透亮的山茶油出来了。小时候，在榨油机出现前，我们村有一个集体的油坊，除了一个古老的柴油机，用来把油茶籽子碾成粉，其它都是靠手工，记忆犹新的是那个用来撞击的又长又粗的圆木头，油光发亮，就是一般的成年妇女也未必推得动，通常都是健壮的成年男子，推着它，拼命向油榨撞去。大冷天的，你在油榨坊绝对可以看到一个男的，光着膀子，一身的肌肉，推着那根圆木，远远就能听到“彭、彭、彭”的撞击声，笼罩在热气腾腾油坊，真的非常有生活画面感。

山茶油榨好后，很多人是舍不得吃的，通常是挑到镇上去卖，然后换便宜的菜籽油或调和油回来吃。有几年，浙江人送礼非常流行送山茶油，油在油坊刚出来，就被买走了，最贵的时候，我记得好像是45一斤。

如今，随着农村人口的大量流失，尽管山茶油价格依然走高，但每年已很少有人专门回去摘油茶了。而茶山也由于没人管理，被灌木丛掩盖，收成一年不如一年。今年霜降，打电话给回家，母亲说，今年油茶籽几乎没有，就算想摘，一个人也不敢去，掉到杂树林里，看都不看见，加上野猪这两年也多起来，怕真的是一个不不敢上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