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酉年丁未月庚戌日,农历六月廿九大暑2017-07-22星期六,小资来找我，说刚刚辞了职，准备旅行去拉萨。

“你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说辞职就辞职。再说啦，西藏你们不是去过了吗？就别再去污染圣地环境了。”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羡慕地抓狂。说走就走，到底和责任有多大关系？或者真是“诗和远方”的代名词？瞬间糊涂了。

“怎么什么话儿到你嘴里，就让人想起象牙呢！我工作交接得很完善。上次去西藏净赶路了，和他玩没意思，这次可是我一个人。特环保，我坐火车去。”

“西藏没通火车那会儿，连苍蝇蚊子都没有……”“唉，你到底什么意思？难不成让我走着去？”小资的认真劲儿，经不起我调侃，抢白起来，“万一我从《转山》的坡上失足，你就不心疼？”

“是啊，万一你跟着‘转山’的跑了，咱俩就是最后一次见面啦！我给你泡壶‘熟茶之王’送行吧？”这句话干脆让我俩在地台上滚打起来。

玩累了，从地台上坐起来。正襟端坐，烧水泡茶。打开一片2016年新压制的“熟茶之王”，是吴啓英品牌的普洱熟茶。饼面褐润幽深，原料是云南勐库高山春茶，适度发酵，入茶窖储存五年才压制的茶饼。

 

“又混成单身啦？你俩是前年去的西藏吧，上次你还为玛吉阿米的留言簿兴奋不已呢，怎么这么快又放弃了。”

看着我备器、煮水、撬茶，小资只是静静地眨着眼睛，没有答话。润茶的香气如山岚般隔开了嬉闹，第一泡入口，她杏眼微合，挑着眉毛寻思道：“这太像林芝沃野的气息了……”

茶7.5g，水100ml，临沧勐库，高山春茶，2011茶青，2016压制，元宝型小盖碗丰润的气质，很适合抚慰生活中暗淡低潮的没落，但同时也迷蒙着柔和亲昵的妩媚，这一刻她占尽了情感需要。

“祭红那么要死要活的，加上一层仿古釉却朦胧低调起来，倘若细看，妖气袭人呢。”一款全手工仿古单色釉盖碗，在小资眼里性格鲜明，取予相应……

看到小资安静的样子，似乎和日记里的她不太一样，我也深入回忆。“你一直走个不停。还记得我们小的时候，最是盼着暑假了，从公园、唐徕渠、滚钟口、鹤泉湖，越跑越远，越远越挨打，越打越想跑……”两个人噗嗤笑出了声。走在，一条自我唤醒的路上。

 

寻径：第二泡也出汤了。小资端起来深深地嗅了嗅，馨润的木香，带着青春生涩的过往，饶有兴味地盘桓在两个人的思绪里。茶气游动奔涌，回甘劲道，口感饱满到有些霸道地让人出神。她抬起头来，说：“后来真的越走越远，再没停下来。”竟已是泪光耀眼。

想想自己，忍不住说：“我可没你那么自由，按部就班地生活到现在。”“按部就班，你不也单了！”“是啊，原来看你不务正业，总想着自己规规矩矩的收获。事实上，人文基础破坏之后，随大溜也不平安。看曾国藩的时候，就感慨现代人没有家、国概念。一点点欲望的诱惑就翻船了。”

 

果果还好吧？”小资理解我的忧伤，问起女儿的情况。“今儿周末，她爸爸带出去了。”我没有控制住反感的语气。小资批评我说：“一脸的革命，茶都不好喝了。”“就是、就是，才第三泡，不能被他毁了。”“我来泡？”小资肯定地问。

我会意地交给她，第四泡果然稠滑融合，汤色净亮通透，适度发酵口酽色明。小资说：“这款茶不像平时的熟茶，生津好快。”再品第五泡，力道不减。“每泡茶都有期待，很像儿时的野趣，那些经常去的窝点，却总是幻想奇迹发生。少年渴望新知，成年渴望呼吸，旅行和我一直是这样的意义。就像你对泡茶的期待。人总要活得有些希望，鼓舞心气儿。

我听得有些入迷，虽然我教过小资泡茶，也知道她没有太多时间在茶台边，但她徜徉自由，入心入境却是这般自然。

 

期许：接近从未停止过努力,那个地方叫彼岸

待到第六泡竟有些单薄了。我提醒小资：“下一泡，需要延长闷泡时间。”小资点头，复烧提高水温，第七泡峰回路转，第八泡迎头赶上，小资轻呼：“真没想到，中流砥柱啊！”到这会儿，熟茶之王呈现出人到中年的风味，不冲动、不张扬，内蕴丰厚，蓄势而动，珍视专情。

 

沉浸在茶味的思绪里，小资感怀道：“我总想，人生不仅要有温度，还要有些高度吧。就像茶，喝什么都是喝，为什么要喝‘熟茶之王’？我们本该到了成熟的年纪，却不能瓜熟蒂落。衡量人生温度的指标被降低到年收入，和生活质量无关；人生的高度和精神无关，只是功利的关系网。那次人口普查的时候，居委会跟我说‘非婚生子女’不合法，我问他们谁能保证育龄男女都能成为合格的丈夫、妻子？爸爸和妈妈？这些人生角色不合格法律管吗？没有合格的丈夫，育龄妇女的生育权谁负责？谁负责培养男子汉？”“你把人家吓跑了吧？”我着急地问，“熟茶之王送你，经常喝。”“他们让我去找妇联。”小资偷笑，熟茶之王，我还期待他的耐力呢。”

 

说话间，第九泡加时闷出，汤色匀亮，口感柔和起来，但仍有回甘。第十泡上手，小资说：“前年到西藏，我们在尼洋河边还煮水泡茶了。几个车上的朋友一起，像咱们平时茶会的样子，用尼洋河的水，泡你送的茶。那时候我就想，一定要在这里安静地游走。”

我似乎体会到一颗远行的心，旅途教人懂得生命平常，平常到不接受任何名义的虚假。旅行，俨然是一种法则，去经验现实缺憾中自然的指引，那是一种博大包容的平静，无怨无悔的追随。

“我喜欢耐力，就像韧性的柔，没有丝毫逢迎。”第十泡出汤的时候，小资再次感慨“耳顺之柔，菁骨犹存！这样的男人，我喜欢，难怪称他熟茶之王。”自在的大自然，如果不能嫁给你，我愿化成你身体的一捧土继续朝夕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