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明媚,柳丝吐绿,应朋友约,去山里她的老宅喝茶。
车子在山林间穿行,走过之字形公路,停在一红漆大门前。进得院门,别有洞天!院内隔断外,是虬枝盘绕的葡萄藤,微有绿意的苹果树。隔断内,朋友种的一沟沟菜畦,里面有碧翠的菠菜、韭菜,肥硕的芦荟,葱茏的蒜苗,还有刚刚播撒了种子的各类蔬菜,正在孕育着萌芽。
隔断内犹如温室花圃,此时需要打开玻璃窗,让春风不断吹拂,不然,则汗流不止。
屋内,朋友已经把山泉水烧开,紫砂壶内冲泡了她珍藏的普洱。
宽大的红木沙发,茶几,梨花木的餐桌,雕镂精致,仿若走进的是古代绅士门宅。朋友经商多年,成就斐然。现在,心性渐渐转至个人修为。
看朋友摆放的茶,老白茶,普洱,滇红,台湾乌龙茶,龙井,皆是上品。读清代陆廷灿的《茶经》,《金陵琐事》一文中记载云泉道人的话,“凡茶肥者甘,甘则不香。茶瘦者苦,苦则香。”老白茶的枣香,乌龙茶的蜜香,在一一品过之后,都在舌尖上回环。
一边品茶,一边欣赏朋友的奇石,吃着朋友用玫瑰花烘焙的茶点,春日迟迟,人心向暖,感觉山里温馨宁静。
宋代文学巨匠苏东坡每到一地为官,必然约了众朋,或者独自一人,游山赏水,烹茶逗乐,写诗作画,把外调的日子过的其乐融融。在他的诗词里,读不到当地贫瘠生活带来的苦,唯有一份寄情山水的闲时乐趣。
朋友的生意也曾经遭遇过滑铁卢,那段苦闷的日子,回山里老宅品一杯茶,听听松涛越过屋顶的宁静,心里就渐渐澄明起来,浑身聚集了力量,再重回商场征战。山里的老宅,无疑是朋友洗净心尘的幽所。
读林语堂《东坡传》,书中阐述了东坡多次被贬,一生都在为解决温饱操劳,但是这些困厄,并不能阻止他对香茗的追求热爱。
当苏轼第一次被贬黄州,日子困厄,温饱已成为问题。此时苏轼开荒自食其力,这样的田园,让他更加相信陶渊明就是自己的前身,他乐在其中,更是种茶为乐。他在《问大冶长老乞桃花茶栽东坡》写,“饥寒未知免,已作太饱计。”在苏东坡那里,宁可吃不饱,也不可一日无茶。文人自乐,追求修篱种菊的闲雅,在苏轼那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朋友在不断为我们换茶,同时,取不同壶和杯盏。朋友说,无条件时,一切都可用来泡茶,那时为解渴,为除去一身疲倦。条件好了,便追求茶汁韵味,希望能冲泡出茶的真性灵,这样才不枉茶越过万水千山,走过一道道工序的锤炼,有了和品者的遇见,唯有用心喝一壶茶,才能喝出其中真味。
朋友一生,几经沉浮,最困难时,遭遇家庭变故,一个人在寂寂夜里,品味酸苦。朋友说,好在有茶。在老宅里,喝着茶,慢慢回顾走过的路,心里便一点点明朗起来。不服输,再度走出去,从最基本的散发传单做起,一步步挪出困境,直到有了今天的成就。如果没有茶相伴,真不知道一个人,是否会走出这座老屋。
老屋已经被朋友把室内装饰的极尽典雅之能事。看着朋友桌几上的物件,我笑这样的宝贝,在这没有防备措施的老屋,不怕丢失吗?
朋友笑,山人淳朴,自己有时候半夜归来,困到忘记关门,邻人都会替自己掩好。每到周末,朋友都会回老屋,她说喜欢到邻居家窜门,提着上好的茶,这时候她不讲究冲茶的器具,只是为和邻居各位婶子大嫂们热乎乎地边喝边聊。山间岁月,淘涤心神。
午后,和朋友们去对面的山上玩,松涛阵阵,鸟鸣清脆,浑然是物我两忘。在山顶亭子里,摆开茶具,一边观景一边继续喝茶,兴致高的朋友,是不是来几下山啸,引起山谷间串串回响。
自然的美妙融进心神,田园的时光陶醉着性灵,感觉自己误入仙境般,内心沉静恬美。原来,这山间品茶,不觉间忘却世俗的烦忧,唯有满足的愉悦感充斥着全身。山间闲茶一日,让人有脱胎换骨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