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最适合访茶,与其捧着茶杯感叹,不如深入密林探秘,一杯茶的生涩和甘美,总有它的源头。
车出勐库,路开始巅簸,但丝毫没动摇近百名探秘者的心。每个人都想知道,那些大雪山里的古茶树是否安然无恙。
勐库是大叶种茶的故乡,而勐库大雪山12000多亩的野生古茶树群落,就是大叶种茶的源头。当然,古茶树也未必知道,世上已有炒得沸沸扬扬的冰岛茶,正享尽市场的热捧,正在流通中陡增财富。
进入林区,不疾不徐的绿风扑面,似有轻吻的期图,却又难以触击。有人数着脚步,似在丈量离古茶树还有多远,有人默默前行,祈祷不要落雨,因为就在离开县城的时候,惊雷还一再表明要下一场雨的决心。我喜欢原始森林的“暗天无日”,经过树叶筛落神秘的天光,好让人们完成某种穿越,从一杯茶到一棵古茶树,从现实到千年之前的生命繁衍。
如果探秘古茶源,是为私欲的砝码加重,那你就是对古茶的玷污。年轻时去寺院,高僧就曾告诉我过,拜佛,不是弯下身子,而是放下傲慢。探秘古茶源,同样需要谦卑与自省,在一棵古茶面前,人没有品头论足的资格。
我足足走了两个小时,才看见2号古茶树。几十级木头搭起的阶梯,拥挤着人群,木栅栏将古茶树与人隔开。尽管我使用了10-20超广角镜头,还是找不到能容纳下2号古茶的拍摄点。它实在老了,树皮皹裂,苔痕满面,一人无法合围,但它又表现出惊人的年轻,没有枯枝残叶,新芽肥硕,叶绿芽翠。
如果不是仔细辨识,一般人是很难将古茶树与周围的古树区分开来的,因为岁月均等地给了它们墨绿色的礼服,而长叶子的枝柯又离地面很远。如果说这2 号茶树让你惊呀不已,那么一号古茶就会让你合不下嘴了。一号茶树株高16.8米,基围3.25米,胸围3.1米,树幅13.7×10.6米。这是当年测出的数值,时间又过去多年,如果再给它测一测胸围,它肯定比原先丰腴,如果再量一量基围,它一定比那时的健硕。
韩国来的茶人,他们用母语吟诵着什么,是对古茶的景仰,还是感激,我不得而知,但从他们声泪俱下的表情看,勐库大雪山的古茶源,有他们心中藏了很久的图腾吧。我与古茶来了张合影,它将随我回到故乡,在人散去一轮新月如钩的夜晚陪我静默、怀想。站在1号古茶树面前,相信每一个爱茶的人面对大茶树婆娑姿容,内心的震撼无法免疫。不用亲身合围,就知道1号古茶的挺拔足以让每一位爱茶人单膝落地,不为请安,只为仰止。
茶商屈膝,肯定在祈愿,得益于勐库大叶种茶资源,他的日子不再是清汤寡水,此刻他该忏悔还是谢罪呢?专家们则把古茶当作教材,比对,推理,分析出古茶之源的定论已经靠谱,不是因为专家有能耐,而是古茶树还活在这个世界。溯流而上是古茶树的千年,一粒子实在印度洋起程的暖气流与太平洋气流的交汇中诞下胚胎,而它终是饱食充盈的雨量,汲纳原始森林不算少的营养,才长到了青春与暮年。
站在古茶树前,我知道它实在扯不上年轻了,它身上有岁月的痕迹,几千年形成的苔藓苍桑得有些恣意。这是四月,置身勐库大雪山的古茶尚在传诵春的消息,一芽二叶与勐库茶农手里摘采的一致,只是从千年的古茶树上萌动的芽,似是卯足了力量,才舒芽展叶。毕竟,古茶太老,而春风肤浅。
2002年12月,中国农业科学院茶叶研究所、中国科学院昆明植物研究所、云南省农业科学院茶叶研究所等单位专家组成的野生古茶树考察组,才对勐库野生古茶树群落进行了现场考察,经分析研究得出了科学结论:勐库野生古茶树是一个野生茶树物种,树龄都在千年以上,具有茶树一切形态特征和茶树功能性成份,可以制茶饮用。毋庸质疑,勐库大雪山古茶源由于所处的地方海拔最高、密度最大、面积最广、原始植被保存最完整、抗逆性最强的大理茶种群落,它的发现进一步证实了茶种原产于我国云南,而双江自治县是茶树起源中心之一。
既然有如此定论,探秘是有些高估了自己,在千年古茶树那里,不论你拥有多少研究茶的资历,不论你发了多少茶的“洋财”,都应该放下自己,在谦卑的位子上坐好,然后聆听古茶树的诉说。这么老了,春风唤醒,一样吐出雀舌、旗枪、嫩蕊,在寂寞的历史长河中,活出千岁的年纪。绝对有芳魂,在皹裂的树上神闲气定,否则就不会有像我一样的子民,以朝圣者的姿态千里迢迢赶来。
回到论坛,不论专家还是茶人,都心怀忧戚,他们担心发现变成破坏的缺口,古茶树从此不得安宁了。他们发言的内容变成为保护古茶的疾呼与主张。是的,古茶树像人,老了就像个婴孩,羸弱而经不住打搅。来本就劫后余生,而现在,除了得防自然的灾害,还要时刻提防利欲熏心者的觊觎。
当人们带着满满的自信去完成所谓的探秘,必然的结果是:人自以为是,而古茶不屑。上帝券顾,竟然把最好的古茶安放在大雪山中,让它繁衍出一个足以让人衣食无忧的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