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约莫着是7岁吧,那时父母忙于工作,很少有时间陪我,经常把我丢在外婆外公家。
外公是个木匠,极爱抽烟。每当板斧挥起斩落之际,他总是眯起双眼,深深地吸上一口叼在嘴里的烟,回味片刻后,慢悠悠的将烟气吐出,混于半空的木削中。我倚在门边,寻着烟迹,隐约中嗅得一丝淡淡的烟味,耳边继续传来外公“蹭蹭蹭”的锯木声。
外婆经常说抽烟不好,外公虽然爱烟,可他的身体一直很硬朗,与其他抽烟的老人相比,我的外公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吃早茶、逛菜市、锯木桩、听大戏……他从未停下来过,我也从未看见他憔悴的样子。抽烟似乎并没有给他带来身体上的不适。
我啊也整天忙于睡眠与画画之中,活的很是滋润。而唯一用得到我的地方,就是每隔一周,外公总是会让我到巷口的茶叶铺买点茶叶回来。
我说:“外公,每周买很麻烦的,倒不如买上很多,慢慢喝。”
外公摇摇头,抿了一口茶,道:“小妮子不懂,这茶呢要新鲜,自家囤的茶过了期限就不好喝了,茶铺里的新茶可比旧茶好喝多了。”
我撇撇嘴,揣着钱,买茶去了。
如果说外公爱烟,那么对于茶,外公则是视茶如命了。
晨起时,先泡上一杯新鲜的铁观音,配上一盘用水焯好的干丝,再来2个素包子,一边喝茶一边吃早点。别人或许还会点上一支烟,可外公会说:“早上抽什么烟,还是喝茶最舒服。”
临近中午,外婆会叫我喊外公吃饭。还没等我推开房门,外公就嚷嚷道:“来来来,帮我再倒一杯茶。”
“外公,快吃饭了,别喝茶了。”
“矣!这吃饭是吃饭,喝茶是喝茶,不碍事的,记得倒满。”
“哦!”
外公不喝酒,只是喝茶,还只喝铁观音,说是其他茶叶要么刺鼻,要么太淡,唯独这铁观音不浓不淡,一切都刚刚好。回回泡茶还都嘱咐我,水要烧透,不要隔夜,隔夜水泡出来的茶味道涩,泡不开,少了活泛气,更是毁了上好的茶叶。
我似懂非懂,小心翼翼的端着刚泡开的茶。
阳光直射进天井,消无声息的落在我手中的茶水里,不知是茶的氤氲,还是叶的妙曼,我竟看着看着出了神。就这一不留神之间,十年匆匆而逝。
外公依然精神抖擞,铁观音依旧是外公的心头肉。
家里人常说幸好外公茶不离手,否则就这抽烟的架势,身体未必能像今天这么好,原是这铁观音中含有一种酚酸类物质,能使烟草中的尼古丁沉淀,排出体外。同时,还能提高肝脏对药物的代谢能力,促进血液循环,减轻和消除尼古丁带来的副作用。
可外公才不知这些,对于爱茶的人来说,喝茶的味觉与意境才是他们所追求的终极,他们深陷其中,悠然自得,于茶水的清漾纯粹中难得糊涂,忠于生活。
现如今,越来越多的人爱喝铁观音,我也不例外,不过我对铁观音所注入的不仅仅是喝,更是一种对童年的回味。铁观音的味道像极了童年的味道,咂上一口,是亲情,是乡愁,是年少无知,还是一种对年华逝去的不舍。
这喝茶一事,求味,更求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