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静中观物动，向闲处看人忙，

才得超尘脱俗的趣味。

遇忙处会偷闲，处闹中能取静，

便是安身立命的工夫。

 ——明▪ 洪应明

“休”是人倚木静息;

“閒”是倚门望月明。

何为忙？何为闲？忙与闲之间是何关系？如何处理“忙”与“闲”？

明代文人士大夫玩好之物、摄生养身、畅游山水交错并行、秘响旁通，支撑起晚明士人丰盛、精致而又优雅的生活方式，在我们现代这个“商品极大丰富”、日常生活高度审美化的时代，仍具有不可替代的参考和借鉴意义。

 

晚明时期，中国文明达到了新的历史高峰，经济发达、工商业繁荣，高度发展的物质文明为士人的生活建设奠定了根基。基于生活的富足、安逸，在明代士大夫的忙闲观念中，所追求的是一种闲中有忙、忙中有闲的生活，虽身处城市，而心系山林。此种“忙里偷闲”的观念，确立了以闲情逸致为基调的生活模式，亦即在生活上追求一种闲居之趣，雅致之乐。

闲情逸致不是无所事事，狂放无忌，休闲并非存在于外在的形式，而是取决于内在的心态。身闲心不闲，托物言志，寄情山水，念念不忘进德明理，清闲也是一种立身处世的境界。同时在日常志趣休闲中寻求超越的生活智慧，它立足于身体、感官体验的充分体验，又不止步于感官满足，而是依照审美、自由的原则来调适自身、塑造生活。

 

我们可以从明代士大夫从对“清闲”的欣赏中，见识到明代士人对生活的思考，对生活中“忙与闲”的思考。

尝见忙人忙到不耐烦，便思无事，即无事亦忙。

又尝见世间闲人闲到不耐烦，

辄思作一事，即有事亦闲。

惟会此则城市如山林，朱门如蓬矣。

——明▪徐增

读书，最乐之事，而懒人常以为苦;

清闲，最乐之事，而有人病其寂寞。

就乐去苦，避寂寞而享安闲，

莫若与高士盘桓，文人讲论。何也!

 “与君一夕话，胜读十年书。”

既受一夕之乐，又省十年之苦，便宜不亦多乎?

—— 明▪李渔：《闲情偶寄》

春去又春来，白头空自挨。

花落花开，红颜容易衰。

世事等浮埃，光阴如过客。

休慕云台，功名安在哉! 

休想蓬莱，神仙真浪猜。

清闲两字钱难买。

——明▪蒋一葵《尧山堂外纪》

 

“名利不如闲”，世人常语也。然所谓闲者，不徇利，不求名，澹然无营，俯仰自足之谓也。而闲之中，可以进德，可以立言，可以了生死之故，可以通万物之理。

——明▪谢肇淛《五杂俎》

丙申秋月，携炉畅游昆明西山，于龙门烹茶，一味明人畅游山水之乐，业事中休闲，且享半日“神仙”乐趣生活。

 

畅游山水

【云水间。拾雅集】西山缈

翠隐龙门听林涛，天池潋滟影云遥。

抱山邻泉赏画写，钟馨梵音清心敲。

日斜西山叠葱照，人在胜境太华缈。

路转峰环别有天，一身轻骨复长啸。

置身须向极处瞭，荡胸滇海即手捞。

无边风月荆路后，怀虚若水品自高。

举步维艰稳立脚，置真苍崖凌空傲。

善因善果有心为，春江秋山各有好。

——高德

 

明人好游成习,竞渡、游春乃至狎游,无不形成一股时尚之风。

明代文人对山水旅游之乐,是持一种肯定的态度。游览大自然中如诗如画的山水风光,不仅仅是一种美的享受,更是为了显示他们生活情趣的雅致，是生活闲适意趣的体现；对自然山水的亲近和钟情，不是为了养生，而是为了闲情逸致的心理需要，将自己的身心融入大自然中,可以做到置身物外,旷观远览,名利之累自可冰释。

 

托物寄志

明代士大夫的清高脱俗，是建立对物体的寄托之上。托物寄志，咏物申怀，以物喻人，借物明志，把人生的理想、兴致、愉悦等寓于物中。袁（宏道）石公曰:“陶之菊,林之梅,米之石。非爱菊、梅与 石也,皆吾爱吾也。”陶渊明之爱菊，林逋之爱梅，米芾之爱石，并非真的喜爱菊花、梅花、石头，而其实就是通过这些与自己相似的外在物体，自己欣赏自己的清高脱俗。

 

雅居清福

在追求世俗生活的同时，明代士大夫的生活风尚开始趋于艺术化，且在居室的美化上表现得尤为突出。陈继儒有书斋“一人独享之乐”：

焚香、试茶、洗砚、鼓琴、校书、候月、听雨、浇花、高卧、勘方、经行、负暄、钓鱼、对画、漱泉、支杖、礼佛、尝酒、晏坐、翻经、看山、临帖、刻竹、喂鹤。

冯梦祯有“书室十三事”：

随意散帙，焚香，瀹茗品泉，鸣琴，挥麈习静，临摹法书，观画图，弄笔墨，看池中鱼戏，或听鸟声，观卉木，识奇字，玩文石……

所有这些，都构成了士大夫居家生活的主要内容，而无不体现出休闲、闲适的生活主旨。

 

不是空洞地追求奢华物欲，把自己置于忙忙碌碌之中，也不是无所事事、无所追求，把自己锁在空妄虚度中，而是直面接受当时当下自己的生活状态，对自己的生活有规划，建立起一种整体性的生活视野，把艺术、审美、精神与器用、物质、欲望融会在一起，借助于生活化、物质化的情趣审美活动，来构筑艺术化的生活空间，把审美溶于平常生活，进而在日常生活中体验人生的快乐。

 参阅文章： 陈宝良《雅俗兼备: 明代士大夫的生活观念》

 

畅神感兴神仙境

【云水间。拾雅集】景迈山访茶

天阔一林景迈山，地博物丰古茶源。

匆中拾器啜万绿，暇享大美词无言。

叶嫩香风遮碧帐，清神爽意葱木间。

大道冥冥不知处，行路步履随是迁。

自古浮华能几几，逝波飞隙去连连。

畅神感兴神仙境，别有洞天且走安。

雨中漫访景迈山，山麓匆步中，

坐枯木邻古茶，拾景一盏烤茶，

乐哉悠哉，

一日神仙境生活，亦不若如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