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人生在世,黑白要分明,爱憎要分明,泾渭要分明,赏罚要分明,但是看诗,可以不分明。”
现代人读诗难求明白透彻,往往抓住一点,不及其余,再者,非学术的欣赏也允许断章取义。
看壶,自然也允许“不分明”,有时候,浮光掠影比知理论壶更容易获得赏玩的乐趣和单纯的感动。
但今天,说的是“要分明”。所谓“见微知著”,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一把壶,打动人心的,往往是处处分明的小细节。
昆曲的演唱是讲究字头、字腹、字尾的,援引到紫砂壶,线条也是声腔的艺术。壶钮起头,壶腹转折,壶足收官。
从经验来看,壶钮的形状和工细程度,是体现整把壶细工的关键。
看到壶钮做得细不细,就可以断定整把壶做得细不细了。做工上佳的壶钮,形状需均匀对称,饱满而不臃肿。
壶腹好比每一个字的“过腔”,是壶体重心掌握的关键点。表现为魄力大小、气势缓急、宽度限度,是矛盾统一形成审美张力创造的美感。
漂亮的壶足,如同一个完美的收稍。线条利落,一气呵成,过渡自然。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细节,也请看官诸君“周知分明”。
壶盖需占有足够比例,但不能抢占壶身的视觉。壶颈要比盖子窄,这是人体比例的特征之一。
无论是哪种器型,深入壶口的壶墙要挺直有力富有粗细变化,乃至角度的内向折变化。
流与把的斜角要一致,壶把如人的手臂,要有粗细变化。壶把与身筒的接触部分如手掌,在接触前很短距离内要放粗。
近距离看手工成型的紫砂壶,无论是圆器、方器还是筋纹器,所有线条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直线,反之,每一根都是弧线,这些弧线包括了圆弧状、抛物状或是S状。
即便是纯粹的方器,比如四方壶,远观是直线,近看也都是向外鼓出的弧线。
很多作品,盖上盖子觉得熨帖合度,拿掉盖子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问题出在流和把的比例不对,好的紫砂壶,应该是摘掉盖子,同样能感到左右对称均衡。
有刻绘的壶,刻绘一定不能太满,不能没有笔划粗细的变化,不能字体粗俗,不能不切壶切茶,不能过于追去所谓的“刻碑”效果而损坏泥料的美感……
“看壶不与看诗同,见微知著意无穷。”在壶价腾贵的今天,高的附加值,首先来自于“工”。
世风浮躁,且慢轻狂。在“工”的层面上仍旧精益求精、究至纤毫的陶手,还真是应该给他们道声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