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文化中,一直崇尚雅文化,琴棋书画诗酒花,是文人的毕生追求,也是一种恣意潇洒的人生体现。雅文化代表了休闲,精致,随意,高端。
白居易写《琴茶》:
兀兀寄形群动内,陶陶任性一生间。
自抛官后春多醉,不读书来老更闲。
琴里知闻唯渌水,茶中故旧是蒙山。
穷通行止长相伴,谁道吾今无往还?
诗的主题,就已经透露一切,琴茶,有琴有茶。
这首诗,茶并不是主角,琴也不是,但是琴茶是灵魂。作者觉得人生如寄,苍茫天地间,人生不过草芥。所以他说:兀兀寄形,陶陶任性。功名利禄都放下,把一棵功利的心收了,才能真正开始享受人生之闲,之雅。他是怎样享受的呢?琴里知闻唯渌水,茶中故旧是蒙山。
《渌水》是古琴曲,是诗人比较钟爱的曲子吧,古代的文人,琴棋书画,都是精通的,所以白居易也是精通琴艺的诗人。这曲子,不知道是他自己闲来弹的,还是有人弹,他听。总之,琴曲和茶香缭绕,诗人悠闲而坐,并没有什么需要做的事情,家国都在心里,又似乎都在远方,一切都是安静的,清静的。
先写曲,再提茶,茶是顶级好茶,蒙山茶。扬子江中水,蒙山顶上茶。不仅清闲,而且超然。
蒙山茶的之名,一是因为美味,二是因为传奇。传说,蒙山顶上的茶树,是西汉年间的吴理真禅师亲手在蒙顶上清峰甘露寺植下的。一共是仙茶七株,饮之可成地仙。传来传去,人们趋之如骛,蒙山茶闻名于世。
茶最能表现一个人的超然表象,并不是真正的超然。所以在琴茶之后,诗人的难酬壮志也稍稍透露出来,他享受这样的琴茶的悠闲静雅,却并不甘心于此,他还是想有机会为国家做点什么事的。
琴和茶的结合,宛如鹤舞芭蕉,海棠初绽,是一种自然的又超然的美妙组合。听妙曲,品香茶,无牵挂。可以说是许多人的人生追求了。在优美的琴声中,茶不是饮料,不是解渴的蠢物,茶焕发出了艺术的味道,从而高雅空灵。茶助琴韵,琴挑茶逸。有声有味,如梦似幻。
最早将琴与茶联系在一起的是嵇康,他写:素琴挥雅操,清茗滤凡尘。
嵇康是音乐家,精通琴艺,甚至在刑场上,从容演奏一曲《广陵散》,成为音乐史上的千古绝唱。从容赴死,还能信手抚琴,留下千古名篇,不怕死之外,也说明,嵇康真的是音乐天才,琴艺高超。所以,可以想象到,他在隐居的过程中,每天抚琴品茶是必不可杀的休闲方式。他是个隐世的人,也是个明白的人:音乐能陶冶情操,清茶能涤荡繁琐世事。琴与茶的组合,让人活得更通透,更透彻,也更空灵。
唐孟郊:夜思琴语切,昼情茶味新。
也是将琴和茶讲在一起,琴语亲切,茶味清新,生活无限悠然。
明代陆廷灿,一曲《武夷茶》也是将琴与茶交织在一起,弹奏了一曲品茗佳音:
桑苎家传旧有经,弹琴喜傍武夷君。
轻涛松下烹溪月,含露梅边煮岭云。
醒睡功资宵判牍,清神雅助画论文。
春雷催茁仙岩笋,雀尖龙团取次分。
诗人觉得,弹琴时候的最佳伴侣,就是武夷君,清商一曲,佳茗一杯。琴音悦耳,清茶悦心,实在是各自有妙处。
在他的描述下,琴音相合下的武夷茶,焕发出了别样的押韵和风情,琴声宛如松涛拍月,水沸恰似梅边煮云,这样的情境下,饮一口茶,只觉得神清气爽,口齿噙香。瞌睡也没有了,困意也消除了,甚至所有的人间琐事都不再烦人了,一股清气雅气,自心内升起来,左右了此时的好心情。
高雅是生存基础之上的存在,如琴,如茶,人都喜欢更高质量的东西,物质上的在其次,最高标准是精神上的高雅享受。当琴茶融合在一起,人们对生命发出了惊叹:哎呀,生命真美好,高雅真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