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看人家泡工夫茶,都心疼那些倒掉的水。一壶矿泉水好端端的,倒掉一半,干嘛?洗壶洗杯洗茶,煮沸的清水涤过玩具般小巧的壶杯碗碟哗啦啦地往雕花茶船上倾泻,好奢侈呵。
奢侈远不止这些!在潮州的天羽茶室,我见识了几近消失的泡茶手法——榄炭煮水冲泡工夫茶。
泡工夫茶至关重要的是水,最好用山泉水。潮汕人最爱喝凤凰单枞,按照陆羽“茶烹于所产之处”的说法,产于凤凰山的凤凰单枞最好用凤凰山上的泉水。有了山泉水,还得讲究用什么器皿什么炉具煮水,上上之选是用砂陶壶盛水,配以红泥炭炉加热。要知道电炉烧水与炭炉烧水味道迥异。有了红泥炭炉,还得讲究燃料,有人用荔枝炭,不过,最好的燃料不是荔枝炭,而是乌榄炭,乌榄炭是用粤东乌橄榄果核烧成的炭,这种炭烧起来火力均匀,火苗微蓝。
这天给我们演示工夫茶的是国家非物质遗产“潮州工夫茶”传承人叶汉钟先生,他首先让大家比较一下水的味道:
每人面前分送两只小茶碗,一只装着电磁炉烧出来的水,另一只装着以砂陶壶、乌榄炭烧出来的水。有意思的是,小红泥炭炉置于一只三四十厘米高的大红泥炉里,大炉套小炉,大炉既是装饰,也可防风防烟防炭灰。大炉侧面挖了两只方耳做透气孔,叶先生招呼大家去闻一下乌榄炭散发出来的幽香。乌榄炭80多元一斤,10多元一斤的荔枝炭则沦为引火材料。
我们分辨着两杯水,好像有点不同,哪不同却说不上来。叶先生说:电磁炉烧出来的水发紧,而乌榄炭烧出来的水是松软的。大家一齐咋舌,天啊,水也有紧与松之分?再喝,咂一咂,咦,这次感觉出来了,是炭烧的这杯好喝,软软的微微泛甜。我不确定,是不是受了强烈的暗示才产生这种味觉上的差异?
接着,叶先生选了一种采自凤凰山老茶树的名贵单枞,用一张毛边纸托着茶叶,放在炭火上烘了又烘,再让大家闻香。我问:这是宣纸吗?他说,是棉质纸,它的透气性比宣纸强。他边说边把茶叶放入一只比拳头还小的紫砂壶里。三杯量的小壶冲泡最香,不是壶的体积,而是水冲进去再倒出来这个时间长短最适度,茶叶有一个受热度,太长太短都不理想。
这些繁华的铺排,只是工夫茶的前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