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观音曾是中国茶产业的骄傲!作为中国十大名茶中乌龙茶的代表,铁观音曾无愧于这个称号。安溪人凭借勤劳和执着,把铁观音的店铺开到全国差不多每一个县市,把“喝一杯茶”的概念,普及到地老天荒的城乡。铁观音曾经是很多爱茶人的入门茶,铁观音的茶盖碗是使用最普遍的茶器,铁观音曾经拥有数以亿计的忠实粉丝队伍,铁观音曾经是北京马连道的开拓者,以销售量大而著称。铁观音拥有四家销售过亿的企业,铁观音……
2010年春,我回湖南省亲。家乡的父母官王行水副市长在西南饭店为我接风。饭后,王副市长对我说:聂会长是茶行业的大家,回到家乡喝点什么茶。铁观音还是碣滩?我心中一愣,惊叹于安溪人顽强卓越的营销能力。不仅把铁观音打进了湖南这个茶业大省,还把产品卖给了有“中国的盲肠”之称的湘西。
我对副市长一笑:“回到家乡,自然喝家乡茶。”
一年以后,我受一个中学时期的同学邀请,造访与我老家只有一山之隔的古丈,接待我招商局长端给我的也是一杯铁观音。要知道,这可是出产红遍半个地球的古丈毛尖的原产地。是何继光哼唱“挑担茶业上北京”的外景地。
但这一切都是曾经,而今的铁观音,如同一个接客过多的女优,失却了往日的容颜。尽管马连道那些敬业的卖茶的姑娘执着地站在店门口,满脸笑容地面对每一个迎面而来的人:请到里面看一看,喝杯茶。但那些曾经的铁观音痴迷者,也不肯为其驻足片刻,扬长而去。
我想起一首古诗,恰如今日铁观音的写照。
“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感时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武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今年欢笑复明年,暮去朝来颜色故,门前冷落车马稀………”
自2012年开始,铁观音市场开始萎缩,最直接的原因是农残超标。到2014年,北京马连道已经有半数以上的铁观音经营商户改换门面,改为经营普洱或者白茶。今年伊始,安铁悄悄取下那个全国第一个以茶名命名的企业集团招牌。春末夏初,九峰轰然倒下……
是谁把铁观音搞成今天这个样子?是谁把铁观音逼上了这条不归路?铁观音还有明天么?
有人把铁观音的滑铁卢轻描淡写地说成农残超标,毋庸置疑,农残是铁观音的致命伤。农残是困扰整个茶产业的毒瘤,差不多没有一个茶类可以独善其身于外。但倒下的为什么是铁观音?
2013年底,我在马连道茶缘市场一家茶店喝茶。这是一个以经营铁观音,普洱茶为主的经营户,捎带卖一些店主老家一种不太出名的绿茶。我则是冲着那绿茶而去的。
店主是个80后的女孩子,圆圆的脸,戴一副圆圆的眼镜,短短的头发,透露出她的倔强性格和精明强干。她给我沏上一杯绿茶,开始和我讲叙她最初在马连到打拼的故事:
她学的不是茶,也没有想到今生会和茶结缘。最初她在一家食品公司上班,公司常常派她来马连道采购茶叶,其实就是买铁观音。
一年后,她从食品公司离职,开始在马连道打拼。她没有自己的店铺,做的方式就是为一家大的铁观音生产企业为马连道的批发商供货。
透过茶烟,我看到的是一张兴奋的脸。“我一斤只赚他们一元钱,一年下来,我就打下了现在我这个两层的铺面。当时这个店子是做普洱的。因为没有客户,积压了大约20万的货,我也不懂普洱,但我看那老板可怜,就把手一挥,把他的货全部买下了。”
这个不懂茶的外地女孩子,依靠铁观音一斤一元钱的利润,从无到有。有了店铺,买了商品房,买了车。还注册了一家公司,申请了自己的商标,推出了自己的品牌茶。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铁观音奇迹?但是至少,它足以见证铁观音的辉煌。
去年底,一个做酒的朋友加盟了一个著名的铁观音加盟店。这是个曾经的安溪铁观音三大家之一的连锁企业,在全国拥有不低于500家的加盟店,一直以管理严格,认知规范而著称。但是,我在这个朋友的店里发现,除了这个加盟店的品牌产品外,还有散装的武夷岩茶,普洱饼茶。以及一些时鲜水果。当我问及公司是否过问。朋友淡淡地扔过来三个字:“要生存”。
严酷的市场,使得铁观音的品牌店不得不低下傲慢的头。
是谁把铁观音拉下了时尚的舞台,是谁把铁观音摒弃在市场之外,是谁把铁观音逼上了无归的断崖?
首先的黑手应该是过度的农药残留,以及过度的采摘。以及花样翻新的制茶工艺,陈叶烂茶的以次充好,使得消费者对铁观音失去了基本的信任,导致销售滑坡,利润下降。茶叶销售者为了追求利润,更加不择手段,不循常规,周而复始,走进恶性循环的死胡同。
在这个过程中,政府充当了登峰造极的推手。官员为了追求政绩,经常代替企业谋篇布局,甚至代替市场摆碟点菜。而且,政府以维稳的幌子,屏蔽不同声音。在微博上出现批评铁观音的声音时,安溪宣传部就组织人在网上网下围攻批评者。2013年,安溪政府打算在全国范围内加大品牌宣传。但是一个来自湖北的市场观察家批评说:铁观音的问题,不是品牌覆盖不够,而是产品出现了问题。
安溪组织围剿了这个观察者。
当一个市场容不下批评的时候,这个市场,就站在了断崖之畔。
那个安溪铁观音集团,据说是第一个以产地和茶名命名的茶业公司,一看就有政府的手在其中挥舞。铁观音这个地域品牌,其持有者应该为当地政府。政府以此为资本入股一家企业,其背后肯定还有政府采购,专业资金扶持,特殊市场准入等政府权力垄断领域的开放。这可能要求企业按照政府的需要,拱卒横炮跳马。一旦环境变化,官员可能为自己的利益在关键时候出卖企业,让企业蹈入万劫不复之地。
企业和政府走得太近,就可能被逼上无归的断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