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1007~1072)“水声潺潺,而泻出于两峰之间者,酿泉也。峰回路转,有亭翼然临于泉上者,醉翁亭也。……”滁州四周皆山,琅琊山上既有名亭——醉翁亭,也有名泉——酿泉,山、亭、泉三者相映成趣。酿泉,原叫玻璃泉,沿琅琊古道上行,过薛桥不远处即是,泉水久旱而不干涸,润滑清亮,甘醇爽口,欧阳修曾在《题滁州醉翁亭》诗中赞咏其泉曰:“声如自空落,泻向两檐前。流入岩下溪,幽泉助涓涓。响不乱人语,其清非管弦。岂不美丝竹?丝竹不胜繁。”
论述茶水 趋近物理
中国人历来很讲究泡茶用水,《大明水记》是欧阳修论茶水的专文,文中欧阳修对张又新《煎茶水记》中将水分为二十等,不不足采信,他以为水味尽管有“美恶”之分,但把天下之水一一排出次第,这无疑是“妄说”,最后欧阳修说:“羽之论水,恶汀浸而喜泉流,故井取多汲者,江虽云流,然众水杂聚,故次于山水,惟此说近物理云。”对辨水之论做了一番较为公允的结论。
双井茶产于宋洪洲分宁县(今江西省修水县)城西双井,故名。古时当地土人汲双井之水造茶,茶味鲜醇胜于他处,从宋时起渐有名气。治平三年(公元1067年),欧阳修与韩琦同罢,出知亳州,作《归田录序》。欧阳修在他那开了宋代笔记文学创作先声的《归田录》里也谈到双井茶,说:“腊茶出于褔建,草茶盛于两浙,两浙之品,日注第一。自景佑以后,洪州双井白芽渐盛,近岁制作尤精,囊以红纱,不过一、二两,以常茶十数斤养之,用辟暑湿之气,其品远出日注上,遂为草茶第一。”双井茶之所以能“名震京师”,与欧阳公的颂赞不无关系。
此外欧阳修亦作过《双井茶》诗:“西江水清江石老,石上生茶如凤爪。穷腊不寒春气早,双井芽生先百草。白毛囊以红碧纱,十斤茶养一两芽。长安富贵五侯家,一啜犹须三日夸。宝云日铸非不精,争新弃旧世人情。岂知君子有常德,至宝不随时变易。君不见建溪龙凤团,不改旧时香味色。”此首诗作于欧阳修晚年辞官隐居时,借咏茗以喻人,抒发感慨。对人间冷暖,世情易变,作了含蓄的讽谕,他从茶的品质联想到世态人情,批评那种“争新弃旧”的世俗之徒,阐明君子应以节操自励,即使犹如被“争新弃旧”的世人淡忘了“建溪”佳茗,但其香气犹存,本色未易,仍不改平生素志。一首茶诗,除给人以若许茶品知识外,又论及了处世做人的哲理,给人以启迪。
切磋诗文 共品新茶
欧阳修爱茶,除了写下多篇有关茶事文章外,还有多首咏茶诗作,还为蔡襄《茶录》写了后序,欧阳修对蔡襄创制的“小龙团”极为推崇。他在后序中云:“茶为物之至精,而小团又其精者,录序所谓上品龙茶是也。盖自君谟始造而岁供焉。仁宗尤所珍惜,虽辅相之,未尝辄赐。惟南郊大礼致斋之夕,中书枢密院各四人共赐一饼,宫人剪为龙凤花草贴其上,两府八家分割以归,不敢碾试,相家藏以为宝,时有佳客,出而传玩尔。至嘉佑七年,亲享明堂,斋夕,始人赐一饼,余亦忝预,至今藏之。”文中称许小龙团茶为精品中的精品。在《归田录》中写道:“小龙团茶凡二十饼重一斤,其价值金二两,然金可有,而茶不可得”。其贵重而难得可见一斑,无怪欧阳修要“手持心爱不欲碾,有类弄印几成筝”了。
欧阳修与范仲淹、蔡襄、梅尧臣、苏轼、黄庭坚一样都是品茶高手。精通茶道的欧阳修与梅尧臣私交甚好,两人常互相切磋诗文,也一起共品新茶,并交流尝茶心得。欧阳修作《尝新茶呈圣俞》,诗云:“建安三千五百里,京师三月尝新茶。年穷腊尽春欲动,蛰雷未起驱龙蛇。夜间击鼓满山谷,千人助叫声喊呀。万木寒凝睡不醒,唯有此树先萌发。”这是一首建安龙凤团茶的赞美诗,诗中凸出了一个“新”字,从建安到汴京(开封)相隔三千五百里,却在三月能尝到新茶,可见采摘之早。诗中又云:“泉甘器洁天色好,坐中拣择客亦嘉。”欧阳修认为品茶须是茶新、水甘、器洁,再加上天朗、客嘉,此“五美”俱全,方可达到“真物有真赏”的境界。《尝新茶呈圣俞次韵再拜》诗云:“……亲烹屡酌不知厌,自谓此乐真无涯。”梅尧臣在唱和诗中评其对茶品的鉴赏力时云:“欧阳翰林最识别,品第高下无欹斜。”
欧阳修还有《和原父杨州六题——时会堂二首》,咏赞的是扬州茶。其一:“积雪犹封蒙顶树,惊雷未发建溪春。中州地暖萌芽早,入贡宜先百物新。”其二:“忆昔尝修守臣职,先春自探两旗开。谁知白首来辞禁,得与金挛赐一杯。”时会堂乃古时制造贡茶的场所。诗中显示扬州亦曾采制过贡茶,而且时间要早于蒙顶和建溪两地。欧阳修还曾亲自前往看察过春茶的萌发情况。
世事无常 惟茶最好
“吾年向老世味薄,所好未衰惟饮茶。”这是欧阳修晚年诗作,借咏茶来感叹世情之崎岖多变,当看尽人世沧桑之后,惟独对茶的喜好未曾稍减。熙宁三年(公元1070年),欧阳修知蔡州,更号六一居士。何谓“六一居士”呢?欧阳修在《六一居士传》中虚拟了一段对话:客有问曰:“六一何谓也?”居士曰:“吾家藏书一万卷,集录三代以来金石遗文一千卷,有琴一张,有棋一局,而常置酒一壶。”客曰:“是为五一尔,奈何?”居士曰:“以吾一翁,老于此五物之间,是岂不为六一乎?”藏书一万卷、集古录一千卷、琴一张.棋一局、酒一壶,加上老翁一人,正是名符其实的“六一居士”。
欧阳修二十五岁出仕,至六十五岁致仕,在仕途前后四十一年,除两年居丧外,在朝二十一年,贬谪外放十二次,凡十八年。他的仕途可谓屡起屡仆,但他的操守始终如一,毫不动摇。宋史欧阳修本传:“虽机阱在前,触发之不顾。放逐流离,至于再三,志气自若也。”欧阳修以其完美的人格与品德操守,能够得到当时及后代人的肯定。